89、第 89 章
张氏从赵嘉宁的婚宴上回宫后, 并没有在宫中多做休息。于她言，每多等待一刻，便如坐针毡。只有和赵昂见过面后, 她心中的忧虑和着急才会消散。
在许嬷嬷的安排下，张皇后出宫和赵昂相见。
相见的地点, 约在湖边舟上。
当天夜晚，月色凄清, 夜风呼啸。
寒冬时节，夜晚极冷, 冷风吹过, 似乎能侵入人的骨髓间，让人颤抖。然而赵昂的这艘舟, 外观上看起来十分简陋, 走进中，才发觉别有一番天地。
小舟内谈不上豪华, 可却十分暖和, 也很宽敞。里面摆放的东西有茶具，有软榻，有抱枕，有火炉，可谓是应有尽有。处处透露着一种整洁雅静之态。
张皇后走进船中，只见赵昂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他已温好了酒。此时正怀揣这个精致小火炉取暖, 他皮囊长得极好, 和永安帝有几分相似，却比永安帝又多了一份风流雅致，除了脸上那道伤疤外。
赵昂的容貌, 是更肖像先帝的。先帝当年确实也非常疼爱赵昂，在所有儿子当中，赵昂是最受宠的。
在先帝一朝，赵昂的名声和风头远远盖过如今的天子--永安帝。八贤王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当时，甚至有很多大臣私下里猜测，先帝会把皇位传给八贤王。
很多大臣，都把宝压在了赵昂身上。
只是，时也易也。曾经的辉煌，早就如漫天黄沙，随风而散了。
任凭怎么抓，也抓不住。随着夺嫡风波四起，赵昂成了一个失败者，身上有许多罪名，获罪入牢。已经从高高在上的八贤王沦为阶下囚。
…………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张皇后脑海中，不禁浮想起了关于赵昂的那些陈年往事。
只是，赵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到脚步声后，赵昂抬眸，微微一笑，双手却是在火炉上翻来覆去取暖：“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张氏方才一走进来，便感受到了船舱内的股股热气，她摘下披风叠整齐后，放于软塌边。看了赵昂
半晌后，才在软榻上缓缓坐下，视线又落在赵昂怀中的精致小火炉上。
相比赵昂的淡定自然，云淡风轻。张氏的脸色更显得沉重，她叹息着，眉头不觉紧皱：“王爷真是好雅兴，还有心情在这里温酒烤火？”
赵昂继续把弄着怀中精致小火炉，脸上依旧是笑意：“为什么不呢？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温酒烤火，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听你口气，好像多了不得似的。”
张氏继续叹息道：“也没多了不得。在平时，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只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也能做到如此平心静气？”
赵昂半倚着身子，双手依旧在火炉上翻烤着。他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眸中透露出笑意，很不同寻常的笑意，盯着张氏看了半晌。
“大事？能有多大的事？”赵昂像没事人一样，仿佛被抓的两个手下，和他毫无关系。
赵昂给面前的两个杯子倒上了酒，把其中一个杯子推到了张氏面前：“先喝杯酒吧，夜里风大，寒冷刺骨，你这一路奔波也挺不容易的。先驱驱寒，再说其它的。这是我亲自酿的酒，不妨尝一尝？”
“本后没有心情喝。无法做到像你这样心平气和。”张氏脸色沉重，声线骤冷，拔高了声音，“还不算大事吗？这次陷害陆承谨未遂。你搭了两个手下进去，这是小事吗？要是你手下的人供出来，我们可是要遭殃的。”
“我们？”赵昂冷笑一声，一眼戳中了张氏的心事，“你是在担心，你自己会遭殃吧。以你的性格，怎么会担心你之外的人呢？这么多年来，我又怎么会不了解你呢？”
张氏义正词严道：“那又如何？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担心我，可不就是在同时担心你吗？”
见张氏不喝酒，赵昂自斟自饮起来，边喝边感叹道：“这酒是真香啊，不愧是我自己亲自酿的。味道真好，和你刚才说的话一样好听动人。”
赵昂捏了捏酒杯，微微沉思下：“你似乎说的也没错，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
辱与共。没错。”
赵昂话风一转：“你也没必要如此紧张吧，就算我两个手下被抓了。他们也不会供出我们。大可放心好了，你这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张氏问：“什么词？”
赵昂笑着应答道：“杞人忧天。”
说杞人忧天，这个词确实是夸张了。可赵昂心中，确实是这般认为的。在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王爷眼中，任何多余的担心，都等同于杞人忧天。
他就是这般自信，无比的从容自信。
张氏也冷笑一声：“王爷怎么评价我，其实都无所谓，只希望事情真如王爷所说的，这般乐观。”
末了，她又补充道，言语中充满着无限遗憾：“不过本后这次是万万没想到，以王爷这般聪明了得的人，居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赵昂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前半生浮浮沉沉，坐拥过荣华富贵，也在马背上舔过血，也在刀刃上摸爬滚打过，还被投进监狱过。他的心智，远非寻常人能比。心思也非寻常人能猜透。
赵昂道：“所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成功与失败这件事，无法用一次的经历来定义。一次失手是很寻常的事。”
赵昂话音刚落，只听张氏又道，她语气不善，言语中似乎夹带了一根刺：“可是王爷，不要忘记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了。上一次多落魄，多窘迫的场面，不需要我再重复吧。”
作为曾经大齐最尊贵的王爷，最受先帝宠爱的儿子，赵昂的下场确实是很悲惨、很落魄。夺嫡失败后，被投入死牢中，若非张氏铤而走险，出手相救。刽子手一刀挥下，赵昂早就做了孤魂野鬼。
张氏救赵昂，也绝非出自什么善心，更不是念在皇室血脉相连的份上，而是为了自己。在赵昂入狱之前，张氏便和他有过秘密合作。当然合作的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张氏知道赵昂表面风流雅致，可骨子里算不上义士，更算不上君子。赵昂早为自己做了打算，就怕有失败的一天。他曾和张氏
说，倘若有一天，我失败了，你却袖手旁观的话，那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每每回想起赵昂的这句话，张氏坐立难安。因此赵昂入狱后，她为了不让赵昂供出自己，只能想方设法将赵昂救出。
张氏是拿着自己的生命再去赌，好在赌赢了。但那种帮囚犯越狱时刻的胆战心惊，张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往事在心头沉浮着，张氏不觉又多看了一眼赵昂：“我承认你才华了得。但，做人终究不能太自负，你之前，就死在过于自负上。你再怎么算无遗策，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除族谱，打入死牢的下场？”
赵昂不是一般人，他心里抗压能力极强，如今早已练就了一颗钢铁般的心，任外面锤子千凿万凿，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更别说是张氏区区语言上的嘲讽和挖苦。
“本王当初确实失败过一次，但现在人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翻盘机会。一切都能卷土重来。”赵昂道，“莫非，你信不过我？”
赵昂这话一出，张氏沉默片刻，她心中也拿不准数，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赵昂的能力？毕竟赵昂已经失败过两次。这两次的教训十分惨痛，代价极为沉重，让曾经威名赫赫的八贤王落得个满身伤残、隐姓埋名的下场。
赵昂深邃的目光似乎有些逼人，一眼看穿张氏的心事：“你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我，你没法和别人合作，不是吗？”
张氏提醒道：“我没有不相信你。若是如此，你觉得我还会找你继续合作吗？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万事要小心谨慎。尤其是面对赵嘉宁这臭丫头的时候，更要小心慎重。你别看她是一个黄毛丫头，激灵着呢。平常的男人，哪几个是她的对手？”
“至于那陆承谨，我相信你也听说过其名号吧。能大败敌军统帅，以少胜多歼灭敌军的人，会是平庸之辈吗？你这次失手，就是没有好好慎重估量，陆承谨和赵嘉宁的能力。”
赵昂那张自信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沉重，她沉思一会后，接上张氏的话
腔：“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能从我的手上安然无恙逃脱路，陆承谨确实不是等闲之辈。看来我们是要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张氏道：“敌人这般强大聪明，这次你真能保证，你手下的人能紧咬牙关，不在严刑逼供下透露分毫吗？”
“我再提醒你一句，陆承谨的口才相当了得，他曾经让敌国将军心甘情愿当了叛将，为我们大齐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工作忙。都是晚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