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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 1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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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 陆承谨对皇帝的印象越发改观了,人人都知道永安帝从前是个庶子,不被人看好, 没有任何争储夺嫡的优势, 可最后却能在那一帮出色的兄弟中脱颖而出。永安帝上位之后, 他的那些弟兄们,流放的流放,客死他乡的客死他乡。这其中缘由, 虽不能一一道出,但也足见皇帝的狠辣一面。

    但向来善于玩弄心计的皇帝竟如此,堪称推心置腹。这让陆承谨十分惊讶,远远超乎她的意料。陆承谨明白,皇帝这回是真把她当自己人看了。

    陆承谨望向赵嘉宁,却见赵嘉宁清澄的眉眼中,含着一层浅浅笑意。对着陆承谨微微一笑, 像是在表扬和鼓励她。

    皇帝表扬陆承谨,赵嘉宁心里听了当然万分开心, 如同吃了蜜呀, 她父皇和她果然目光都是一样的准确。

    皇帝的道谢, 虽让陆承谨有些不适应。但她心中还是万分开心。永安帝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雄才大略,堪称一代明君英主。能得到这般人物的赏识和肺腑之言, 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难。这若是传出去,一定会让都城中所有的青年才俊羡慕死。

    因为在寻常人眼中,得皇帝如此厚爱,必定是日后平步青云的不二法器。只是陆承谨没有这种想法,因为她不需要平步青云。如今的她已经是各种殊荣加诸一身了。她沉思片刻后, 回答着皇帝的话:“承谨得父皇如此厚爱,实在三生有幸。父皇方才所言,让承谨心中无比感慨。承谨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我是大齐的子民,遇到强敌入侵,当誓死捍卫疆土,这是职责所在,何谈感谢之说?嘉宁与我成婚,是我妻子。她温良贤惠,我自当善待之。这些都是份内之事,如何担得起父皇的一声谢谢?父皇说那番言语,倒让承谨无地自容了。”

    如果是旁人说这番话,很有可能是为了故意给皇帝留下好印象,以便日后青云直上。但陆承谨不是,永安帝直到,她不是。她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永安帝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朕的目光没错,陆承谨不但容貌出众,文武双全,而且人品贵重。可堪大用,可堪大用。将来,你的成就必不会在你父亲陆阙之下。”

    “陆阙若是知道自己后代如此优秀,也能含笑九泉了。”

    永安帝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心事,继续说道:“承谨啊,朕很欣赏你,对你抱有的期望很高,甚至连某些皇子都比不上你,你可知朕为何会这般?”

    陆承谨缓缓回答:“是因为我爹的关系吧,陛下素来待他甚好。我爹如今已故去,陛下自然爱屋及乌,把对我爹的那份好,用在我身上。”

    这是陆承谨能想到的,唯一直接干脆的理由。

    永安帝摇头笑笑,把手别于身后,慢悠悠说着:“这只是一小部分缘由。真正的缘由是朕欣赏你,十分欣赏你,一看到你,忍不住想起朕年轻时候疆场的场景,每每想起,朕便热血澎湃。”

    “朕喜欢年轻人,年轻人身上有勇敢,有锐意进取。而这些宝贵的品质,恰恰是如今的朕所没有的。”永安帝来回踱步,脑海中也闪过无数画面,那是年轻时的矫健的自己。

    “朕老了,真的老了。”永安帝仰起脖子来,喉头蠕动着。

    陆承谨:“陛下春秋鼎盛,何来老之说?”

    她说这话,没有任何恭维之意。

    听到春秋鼎盛时,永安帝忽然回过头来,冲着陆承谨笑了一下。

    永安帝领着陆承谨和赵嘉宁两人来到偏殿中的另一处房间内。

    这是与书房并排而立的兵器房。

    房间中正挂着一副铠甲,边上有一张大弓。

    这张褐色大弓。远远望去非常威严,就像是当初年轻时的皇帝一样。永安帝缓缓走去,拉弓拉到一半,额头上却明显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咬牙,看得出很吃力。

    永安帝坚持拉弓,最后拉动弓弦,但已经是精疲力尽。赵嘉宁忙递上手帕,替她父皇擦拭着,永安帝有些气喘。

    待到缓过来之后,才又自嘲笑了笑:“你们看看,这就是春秋鼎盛?朕现在一张弓,都要分几次才能拉动。想当年,朕二十出头的时候,曾骑着大马,挽着大弓,追逐敌人,而面色不改。如今仅仅是拉动弓弦,却是如此气喘吁吁。身体真是不行了,岁月不饶人,这点你不想承认,都没有办法。”

    永安帝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沉,语重心长道:“朕老了,真的老了不仅心老了,身子也老了。虽说陈通把朕医治好了,可朕始终觉得,这次身子骨与从前不太一样。病久了,哪怕病情痊愈,身子骨也似乎被掏空了。”

    赵嘉宁闻言,柔柔叫了声:“父皇。”她清脆的声音中却充满着无奈。她知道,让一个英雄承认英雄迟暮,是一件多悲凉的事。

    父皇一直是她的英雄,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在赵嘉宁心目中,父皇是唯一可以媲美日月的人,只是如今这样的英雄都老了,怎能不让人伤感?

    永安帝慈祥地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其实朕已经释怀了,每个人都会老去,这是世间万物必然的规律,虽然有时候人很不情愿,但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永安帝果真是变了。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剑锋所指之处,是辽远的边境。那时皇帝年轻,是何等的气宇轩昂。如今,却向往安逸生活。

    “人生匆匆几十年,转眼已过,有时候朕自己都在问自己。余生想要怎么过,按照朕年少时的心境来,定是骑烈马、拉大弓率军出征,击敌寇数百里外。不取敌方头目首级,绝不班师回朝。”

    “但如今,朕的心性已经变了。对那些宏图伟业兴趣不大。经历过你母妃那事后,朕只想抽更多时间陪伴她。”

    “前半生,我们所有的时间精力都奉献给了江山社稷,奉献给了儿女。当年朝局未稳,你们兄弟姐妹又年幼。”

    “但如今局势全然不一样。虽说边境未安宁,但朝中局势大体安稳。你们兄弟姐妹都已长大成人,接下来,朕想与你母妃一同过余生,寻常夫妻生活。”

    “回首半生,感慨颇多,朕曾年轻气盛,想要建造宏图伟业,后来一一实现了。朕真以为自己是伟大的君王,明智的君王,接受臣民爱戴拥护。直到你母妃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朕才直到自己原来也是这般的无用,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朕当时万念俱灰,好在苍天有眼,送来了幸运神-沈姑娘,如今你母妃身子好转,虽不能与常人一般,但也是万幸。”

    永安帝笑了笑:“原来所谓的万里江山,在自己心爱人的面前,都是那么不值一提。我和你母妃已经老了,我们想相互间抽更多的时间陪伴彼此。至于朝堂之事,就赖你二人多多费心。”

    赵嘉宁一听十分愕然,陆承谨听后也觉得震惊万分,听着皇帝陛下的意思是,难不成要让贤?

    赵嘉宁惊讶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该不会真的要让位吧?

    永安帝又笑了一下:“你是朕所生之,知女莫若夫,你的神色表情,朕如何能不清楚?放心吧,你家父皇暂时还没有让位的意思,方才与你们所说的却是心里话。”

    皇帝深深叹息:“朕想退隐,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你们说说朕这皇帝当的有多可悲。”

    赵嘉宁原先一直想问她的父皇,为何不把皇位传给智勇双全、为人忠厚仁义的襄王赵恪,反而偏偏中意她最小的胞弟赵稷?

    倒也没有贬低赵稷不好。只是,这实在有违背祖宗遗训。

    她曾有心想问,只是实在不好开口,干脆不问。她相信,父皇会给她一个解释。

    不过,现在她父皇主动提出,无疑给了赵嘉宁一个询问的借口。赵嘉宁为了解释心中疑惑,还是缓缓开口,即便反复来回想了两遍后,还是选择开口询问:“父皇。嘉宁有一事不明,是真的不明。既然父皇说到这个事,嘉宁干脆就一吐为快。这些日子憋在心中,心里也确实不好受,就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石,想起来,会觉得压得喘不过气。”

    永安帝十分了解赵嘉宁,听宝贝女儿这么一说,大概也明白赵嘉宁中的千斤重石是什么意思。

    皇帝沉思片刻,让源清离开上书房,再三嘱咐源清,严格把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源清公公有自知之明。陛下一家讨论家常,他只是一个做奴才的,在旁打扰不好,领命遵旨之后,按照永安帝所说的,将外面的铜门深深关好。

    当源清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永安帝抬头看了一眼后,这才又把视线落在赵嘉宁身上。他懂赵嘉宁话语中的惊讶来自于哪里?

    “嘉宁,你可是在为你的四哥之中抱不平?很不甘心?”

    皇帝柔和慈祥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沉。他好歹曾经是一代帝王,看人的眼力很准。

    “朕知道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明白你的一番苦心,是啊,这些年来因为襄王奔走太多,太多。无非是想让襄王走上皇位。”

    赵嘉宁所做的这一切,果然逃不过自家父皇的眼睛。父皇对此心知肚明。

    赵嘉宁叹息一声:“我一直是力挺襄王哥哥的,总觉得他才是最好的继位人选,并非是因他由母妃抚养长大。我完全是出于襄王哥哥的能力考虑。他有勇有谋、又体恤苍生,有一颗仁慈之心。”

    我相信他哪怕做不了伟大的君王,也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守成之君。襄王哥哥人仁厚,而我大齐经过这些年的浴血奋战,早已到了要韬光养晦的机会。因此,嘉宁觉得若是襄王哥哥登基了,必也是一件造福苍生的事。”

    “父皇,你也知道襄王哥哥的为人。当年书院大火时,是襄王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义无反顾冲入火灾现场,把昏迷不醒的您,救了出来。试问这份孝顺,其它的皇子哪个有?”

    “四哥哥在朝堂之上,因某些公事和您有了政治分歧。可父皇,您想一想,四哥所说的那些又何尝没有道理?他想的都是百姓,是为苍生谋福利,似乎从没有给自己犒劳过。”

    “嘉宁有时候,真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入父皇您的法眼呢?嘉宁也真的不明白,为何您对四哥就那般苛责?”

    赵嘉宁一鼓作气,连连询问。

    永安帝定定听了会后,神色复杂。他问着赵嘉宁,声音似乎变得冷了些:“难道,你在记恨父皇吗?”

    顿时氛围陷入沉默之中。

    永安帝有怒火。

    赵嘉宁满是疑惑。

    陆承谨则胆战心惊。

    三人,各有三种复杂心情。

    …………

    最终,还是永安帝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作为父亲,他难道不知道第四子赵恪,是最好的继位人选吗?但是偏偏,他不能选赵恪,赵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继承皇位。无论他再怎么优秀,都于事无补。

    过了会,永安帝脸上的冷意有些消散了。他静静听着,听完之后,皇帝叹息一声:“嘉宁,你说得话,朕难道不知道吗?恪儿仁义,有仁君风范。”

    永安帝目光深沉,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话音又顿:“朕绝对不能选他。否则百年之后在地底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皇帝后面的一句话。让赵嘉宁听得心惊肉跳,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赵嘉宁心中的疑惑和不解骤然陡生,她定定看着自家父皇。

    永安帝语重心长:“嘉宁,父皇知道你的性子,你要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定会心存疑惑,定然也无法安心扶持你的胞弟稷儿。因为你心里横着一根刺,觉得父皇不公平太过偏袒你。你四哥为了国家社稷披肝沥胆,甚至从前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安全来救父皇。父皇不想这事成为你的心结,所以今日特地同意解释,把事情原委全都说清楚。”

    永安帝的叹息声伴随着沉重的说话声一道响起,慢慢回忆着那一段尘封很多年的往事。

    “恪儿的母亲并非丽嫔,而是前燕公主。当年朕还是皇子时,奉你皇爷爷的命,率军出征攻克燕国。燕国士兵个个精锐,以一当十,我大齐将士们久攻不下。”

    “后来,不得已之下,朕隐姓埋名,虚造了个假的身份,去接近燕国公主。燕国公主陷入朕所编织的虚情假意的爱情梦幻中,把燕国军队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我。”

    “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这前燕公主怀孕了。当然,对方并不知朕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我是大齐的皇族。”

    “前燕公主确实美,艳而不妖,生性豁达,身上有着和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很是吸引人。朕沉浸在温柔乡中。连两国之间的形势都已被抛却脑后了。”

    “直到……前燕公主说她怀孕,朕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燕国和大齐是多年来的死对头,她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有。”

    “这种情况下,若是孩子父亲的身份被人知晓,那我前途尽毁不说,估计你皇爷爷会废了我整个人。”

    永安帝向来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顷刻间染上了很多风霜似的,十分沙哑深沉。眼睛中满是悲痛和懊悔之色。可见这事情,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说完后,永安帝深深闭上了眼,她如果不是为了让赵嘉宁明白,估计也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去揭开过去。那往事就如同伤疤,每揭开一次,伤疤就重现一次。

    “那种情况之下,我别无它法。只能从大局考虑,只能抛弃儿女情长。朕……只能狠下心来,给恪儿的母亲所喝的安胎药,我曾三次动了手脚,但每次都失败了。每次的汤全是被猫无意间打翻。起初,我药以为这是运气问题。”

    永安帝的声音微微哽咽,泪水潸然而下,打湿了脸庞,以及微白的双鬓。这并非猫的无意间所为。而是有人刻意安排。而这个刻意安排的人,便是恪儿的亲生母亲。”

    “在与我交往这段过程中,她渐渐发现我不是个普通的商人,摸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但她并没有说破,我们过着最后几个月的温存生活。直到十月怀胎,临盆之际,孩子胎位不正,生产大出血,恪儿母亲恐性命不保。生死存亡之际,她拉着我的手,万分恳求,让我放过恪儿,恪儿是无辜的。不应该因为身份问题,而丢了性命。

    他转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在两个小辈面前失态,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以及一颤一颤的声音,却终究还是出卖了他的掩饰。一个帝王说起往事时,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让我放过肚中的孩子,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骨肉。”永安帝的声音也变得无比艰涩了,他缓缓吐息,“当然最后我答应了。恪儿的母亲产后大出血,生下孩子没过多久,便去世了。我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故意找了一个刚刚产后的女人回王府。”

    “而,这个女人便是日后的丽嫔。”

    “这偷梁换柱之计,只不过是换了恪儿的母亲。朕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依旧呈现在众人面前。你皇爷爷自然也知道了。却也没过多苛责于我,只是私下里叫我行为检点些。对朕说,若是想延绵子嗣,大可以正大光明纳妾。”

    “没有人知道恪儿的身世,这么多年来,朕一直瞒着。就连你的母妃,朕也没有吐露半个字。恪儿再怎么优秀,可他身上流着前燕皇族的血脉,朕绝对不能让他继承皇位。”

    说完这段,皇帝的目光已经完全湿润,他还是没有转过头来,只是背对着赵嘉宁。那凄怆而无奈的声音一直在赵嘉宁耳旁回荡着,赵嘉宁心神震撼,从来没想过结局竟是这种。

    赵嘉宁正处在无比震撼的情景之下,久久不能回神,原本十分的目光,在这瞬间似乎都幻想开来,心情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水,无法平静,波浪一层接着一层涌动。

    不仅赵嘉宁觉得震撼,陆承谨也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她们从没想到想过,襄王无法继承皇位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些身份问题向往,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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