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商女尤知亡国恨（2）

    民国 23 年冬，寒风凛冽，冰雪刺骨……

    苏竹青步履匆匆地走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屋檐上沾了雪水，倒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盐霜似的。天气冷的渗人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冰锥倒挂在屋檐边上。

    “滴答。嘀嗒，嘀嗒……”冰水的滴答声，是他漫长路上唯一的伴侣。

    昔日的上海是人们向往无比、纸醉金迷的魔都。 如今的上海，倒成了将倾之厦，摇摇欲坠。

    自日寇发动侵华战争以来，中华民族各族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上海作为当时中国经济发展最繁盛的地方，也是军事重地，各方势力盘踞割裂，一时间，安稳的生活荡然无存。

    寒风凛冽的呼啸声中，苏竹清一身绵布长衫，倒还算厚实保暖，只是胳肢窝处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的直往里钻。

    他脚上那一双布鞋，是家中的妻子用碎布缝缝补补纳出来的，如今早就被地上的雪水给浸透了。

    双脚先前还觉得冻得生疼，现如今也麻木的了无知觉了。

    他只知道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孩子还在长身体，可不能亏了他。妻子为了贴补点家用，天天摸黑，纳着鞋底绣着绢布，熬坏了眼睛，冻坏了双手。

    今儿难得有官老爷高兴，打赏了几个铜板，苏竹青高兴的买了两个黄桥烧饼，几两熟肉，还给自己的婆娘带了瓶雪花膏。这样孩儿他娘就不用挨着手传给脚疮，疼的睡不着觉了，也可以给孩子解解馋。

    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肉，他也已经记不清了，嘴里都不知道肉是啥味儿了。

    这样想着想着，苏竹青觉着自己又有了前进的动力。

    麻木地行走着，他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情形，那些个官老爷可真气派，住着大洋宅，开着小洋车，随行枪杆子别腰间，随从多到数不清……

    可咱们这些人呢？

    被枪打死的，被饿死的，被冻死的先不说。就说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个人，哪一个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今儿个侥幸没被小日本子打，明儿个说不定就被那些个官儿军阀寻衅给打死了。

    要说回到十多年前，自己也是个住大宅子，出行都能坐马车与黄包车的阔老爷呀，吃的也是大鱼大肉，穿的也是绫罗绸缎。

    现如今呢？哎，如今啊，这世道可变了，不谈不谈……

    长长的叹息声消散在风中，只剩下雪白的路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透着丝丝可见的血迹，苏竹青越走越远，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

    矮小昏暗的屋内，女人翘首以盼的望着风中摇摇欲坠的大门，脸上焦急的神情暴露出了她内心极度的不安。

    只有看着不远处窝在桌角写作业的儿子，只有看着如此聪明懂事的儿子，才能堪堪稳住了心神。

    她男人从清早就出门了，如今天都快黑了，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天寒地冻的，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咚咚，咚咚，咚咚……”，呼呼的寒风声中传来细弱的敲门声，女人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起身准备开门。

    就在手搭到门栓上的那一刻，平时不太聪明却十分老实谨慎的杨茹华，想起了丈夫每次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开门之前千万要先看清楚，如今这世道可不能随意开门了，这枪杆子里呀，不经意的冒出些什么，咱这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杨茹华悄悄从门缝中望了一眼，入眼便是丈夫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女人大声呼喊一声，匆忙开门，将丈夫扶了进来。

    男人的体温低的吓人，女人一时之间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此，时默默陪在身旁，帮着母亲，扶着父亲，将他的湿衣脱了，用被子裹着苏竹青，又端来一杯热水。

    苏竹青等到一杯热水下了肚子，才感觉人活了过来，清醒过来的男人第一件事便是捧出了怀里的饼和肉，对着儿子满脸笑意地说：“承傲，快吃，还热乎着嘞。”

    苏竹清的儿子名叫苏展，字承傲。

    苏竹青经历过苏家鼎盛之时的繁华，也经历过家族落寞的破败，他一辈子庸庸碌碌就这样了。

    如今的这个孩子是他全部的希望，所以他便给这个孩子取了承傲为字，希望这个孩子能承接住苏家所有人的骄傲，成为翱翔在天空的雄鹰，能够大放自己的光彩。

    承傲，承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