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猿意马
沈碧云听到敲门声，先开始还以为是其他房间的，因为在h市除了编书组的人，没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但敲门声在持续，可以清晰地听到就是敲她的房间。
沈碧云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卜金山。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紧了紧自己的睡衣领口，惊讶地问:“你不是早晨就回家了吗？”
“没有，我先去了一趟学校，怕你一个人不敢待，过来问问你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卜金山还在门外说。
沈碧云边把门上的锁链取掉让卜金山进来，边说:“不用，你看我这防范意识，哪里还需要人保护”
卜金山进来一直往房间里边走，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那张大床上。沈碧云只好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小云，你老家是哪儿的？”卜金山突然亲昵地称呼她。
沈碧云觉得有点别扭，但还是说了自己县城的名字。
“哦，那你们师范生哪来哪去，你以后得回老家教书了吧？”卜金山陡然升起了优越感，语气更放松了。
这戳中了沈碧云的痛点，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考研呀，这样以后就可以留在h市。”卜金山说。
沈碧云何尝不想，以她的能力可以考更好大学的研究生，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
早在沈碧云初中毕业时，家里就让她报考“中专”或者“中师”，后来还是高中班主任做工作，她父母才同意她上高中。
沈碧云考大学时，父母竟然希望她考个专科，早点出来工作给家里分担债务，但她上了本科。
师范大学学费低，补贴高，家里一年也给不了她多少钱，但大她五岁的哥哥在她考上大学那年娶了亲。
农村彩礼高得离谱，加上盖新房，置办家具，七七八八花了小十万。
家里为了儿子娶媳妇就欠了不少债，只指望她这个女儿毕业后还呢，怎么可能让她考研究生
沈碧云没向卜金山说这些，只说自己不想再学习了，想早点工作。
卜金山显然有点失望，然后开始谈自己的职业理想，说希望自己毕业后可以留校任教，以后做一个大学教授。
还说如果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生伴侣就更加完美了，说着就含情脉脉地看向沈碧云。
沈碧云吓了一跳，上大学以来和她表白的男孩子有，但多半递个纸条，最多写写情书，面对面表白的没有。
她穿着睡衣，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被一个男子盯着的情况也没有过，沈碧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局面。
卜金山向沈碧云走来，在她手足无措时抱住了她。
“小云，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人生伴侣，你为了我也一定要考研究生。”卜金山俯下身子抱住椅子上坐着的沈碧云说。
沈碧云吓了一跳，她嚯的站了起来，头撞在了卜金山的下巴上。
她顾不上揉自己的脑袋，看着卜金山疼得变了形的脸，只说:“卜组长，你不会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吧？”沈碧云在编书组最小，她对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称呼，从来不直呼对方的名字。
卜金山说话本来就走风漏气，下巴被撞了之后，只捂着嘴支吾。
半天沈碧云才听清楚他说:“出血了，出血了。”果然被撞了下巴，他的牙咬了舌头，有血渗出来。
沈碧云想靠近他帮忙看看，但又不敢，怕他突然再举动异常。
两个人近距离并排站着，沈碧云发现自己要比卜金山高一截。
卜金山坐在了沈碧云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沈碧云这才放心地给他拿纸。
“小云，你不考研究生咱们是没有未来的。”卜金山含糊不清地说。
沈碧云简直要当着他的面笑了，谁说自己要和他有未来，这个人真有意思。
但是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沈碧云早就发现卜金山脑回路清奇，思考问题的角度异于常人，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怕他再纠缠不清。
好不容易送走了卜金山，沈碧云长出一口气。
她掸了掸刚才卜金山坐过的床单，躺在了枕头上悄悄流眼泪。
沈碧云知道以卜金山那样貌那身高敢肆无忌惮地把她当成人生伴侣，还不是因为她来自偏远的农村，而他生在h市郊区。
人一旦投错了胎，想要改变命运太难了。
参加编书工作以来，除了开始沈碧云不知道从哪儿入手，之后在郝老师的指点下她迅速上手。
现在无论是出稿数量还是质量，她都可以和四个研究生看齐。
沈碧云看过卜金山和李纲的点评，她觉得如果自己来写，也一定不会比他们差。
但是口齿不清的卜金山要在大学当教授了，而自己却要回到县城去教书，人生哪有公平可言！
不知道毕业时会不会因为没有关系被分到乡镇中学，那是一种怎样的日子呀，自己现在这么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想着这些，沈碧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一个男人轻柔地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想回头却浑身无力，只能任凭他揉搓。她感觉自己身体飘飘荡荡，脱离了自己飞升了。
沈碧云飞到空中俯视，发现抱着他的是郝则鸣，她正要回应，突然那个男人身子缩短，那张脸变成了卜金山。
沈碧云吓了一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看看表是晚上八点，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她也懒得去吃。
想一想自己做的梦，她更加心烦意乱了。
沈碧云拿起了《宋史》准备阅读，她唐朝部分的筛选和翻译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利用这几天梳理宋代人物。
想起郝老师说:“历史上成功人物以男性居多，咱们编书尽可能不要阴阳失衡，如果哪个朝代有成功的女子，先把她们编进咱们的书里，这样小众的材料大家读着更有意思。”
沈碧云在《宋史》中读到了章献明肃皇后，就是后来被改编成“狸猫换太子”的那个女主角刘娥。她从一个孤女，成为艺伎，再嫁人，再被丈夫以妹妹的身份卖给王府，最后历经周折在四十多岁时做了皇后，再做太后，成为宋朝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主。
沈碧云本来想从其他资料里找一些刘娥怎样逆袭成功的桥段，但翻开书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她现在更关心自己的人生。
沈碧云站在窗户边看着马路上的车流亮着灯走成一条条长龙，她开始数来来往往的汽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长叹一声。
在她的叹息声中，酒店的电话响了，那也是一部编写组和外面联络的电话。
“小沈，除夕那天晚上你来我家里过年吧？到时候我去接你。”电话那边传来郝老师的声音。
想起刚刚的梦，沈碧云的脸一下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