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章 随风而去吧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位女生收回目光，退出了游戏组队。
“苏嘉，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是林墨之了吧？”
“就是啊！我感觉有点恶心……”
“真服了……唉！”
“………”
几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抱怨吐槽着。立在原地的陆怡好像一团空气，噢不，她甚至连空气都比不上。因为空气尚且能被世间万物所吸收，而她却是那样的多余。
春日午后的阳光虽然没有过分炎热，却依旧耀眼。学校的实训楼是陆怡当下这个角度能看见的最高建筑，可一旦脱离了角度层面，它在泸州的众多高楼面前也将变得不值一提。此刻的林墨之一定正穿梭在二百多里开外的金陵城，在一幢幢高耸的楼房和刺眼的阳光下为自己寻找着挽回姐姐的希望。
陆怡想起了他曾和自己说过被舍友诽谤的事，眼前几人的唾弃此时也如火焰般，彻底点燃了她内心的愤怒与不平。她几步跨到三人桌旁，怒道:
“几局游戏而已，还给你们打出优越感了？想想你们用嗓子里卡拖鞋的声音喊哥哥和现在这副嘴脸，我也觉得恶心！”
教室里的二十多双目光全部被陆怡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所吸引，四下变得比刚才还要寂静无声。三位女生大概是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惊住了，呆呆望着满脸怒色的陆怡，竟没有反驳。
“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具有独立思考和辨别是非能力的成年人，仅通过某些居心叵测的小人的只言片语，就妄自给别人打上一些负面的标签，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荒谬可笑么？”
陆怡已经顾不上众人的凝视，仍保持着原来的高音量。以林墨之的性格，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今天自己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一种多余的情绪，她必须将其发泄出来。
一段时间的平静过后，班里逐渐恢复了嘈杂。低语声、冷笑声、嘲讽声、议论声装满了整个教室。其中几乎没有多少言论是偏向林墨之的，在他们看来，这家伙此刻的行为无疑像一个被判刑多年的罪犯，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称自己是无罪的一样。荒唐可笑，好似神经病。
这时，身旁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里面饱含的正直与坚定，顿时盖过了所有的议论纷纷和窃窃私语:
“如大家所知，上个学期，因为几个学习任务和活动，我不得不和林墨之产生了一些交集。过程中我发现，他并非是那副被歹人描绘出的恶劣形象。你们不妨回想一下，你们真的有证据能证明他是一个人品拙劣的人吗？村口的狗叫了，村子里的狗也都随之叫起来。我不否认我也曾经是众多‘村子里的狗’中的一只，但我不会再这么愚钝下去……”
没等苏嘉说完，那三个女生其中的一位突然出言打断道:“他之前在宿舍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班里有谁不知道？你在这替他辩解什么？”
苏嘉对她这种无礼的行为感到很是鄙夷，待她说完后，瞥了她一眼，继续冷冷说道:“你有亲眼见到他做那些事么？关于那些流言蜚语，大家可以去问问程宇，我相信作为一班之长，他不能也不会做个知情不报的小人，与那些道德败坏之徒同流合污的吧！”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移到程宇身上，苏嘉的话没有给他一丝逃避的余地。他终于缓步走上讲台，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
他开始讲述起三年前宿舍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在程宇开口的同时，陆怡也离开了教室。她不想看见那些“村里的狗”在得知真相后的可笑表情，也不愿再从程宇的话中回忆一遍那荒唐的往事。因为她难免会从中联想到朱毅拿钱收买人心后在班里大肆造谣的丑恶嘴脸。
她在教学楼下那片供学生们活动的空地，在一段被树荫笼罩下的路沿上坐下。还没等自己被各种情绪吞没，手机却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这是林墨之发来的一张纸箱内装着杂物的照片，其中有一些笔记本，两只多肉盆栽和一只仙人球盆栽，一包拆开过的抽纸以及一只白色的马克杯，其余的就是零零碎碎的一些例如发卡挂件之类的小物件。
还没等陆怡发问，对方又发来一段语音消息:“这是你姐姐公司的前台交给我的，都是她留下的东西。大概都想到你会来公司找她，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林墨之显然清楚陆怡此刻最关心的是什么，接着又说道:“公司前台那些底层员工貌似的确不知道她们的下落，本来想趁机摸上楼去找到公司高层去打听打听的，不想那几个保安和前台好像都在特意看着我，被抓住后把我撵出来了……”
陆怡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这结果彻底击碎，她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却始终不知该回复些什么。
“对了，前台还说，mary给你安排了一个在他们公司就职的机会。一个月底薪八千，实习期间就可以领到工资，其余福利待遇和普通员工一样。知道你对计算机相关专业不太熟悉，可以免费给予你培训服务。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你考虑一下吧。”
“我不去！”陆怡回的十分果断。不知为何，她的内心由绝望演化成愤怒，这就好像是一个强盗带走了自己的姐姐，随后给予弱者的怜悯与安抚。mary已经打破了姐姐的生活，难道自己还要依附着她而活吗？
从这三个字中并不难察觉出陆怡此时的愤怒情绪，能做的他似乎已经全做了，留下一个叹气的表情后便也没再多言。他还得抱着箱子回到出租屋，随后赶回甘茶舍工作。只希望陆怡能够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吧，毕竟当着外人的面落泪还是很丢脸的。
不知身前的多少落叶被风卷走，也不知头顶上飞过了多少麻雀。等陆怡回到教室时，那儿已经恢复如初。同学们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等待着放学前的“德育一刻钟”时间。
“嘿，林墨之！晚上有空么？出来散散心。”就在陆怡背上包准备离开时，苏嘉却叫住了她。
想到家中封闭的房间，陆怡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同意了。苏嘉也没再多言，做了个手机联系的手势后，便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沉默在林墨之身上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以至于即便他长时间默默不语，也没有人会察觉到他情绪上是否有异常。陆怡就这样安静的回到家，打完针，吃过饭……林父林母没有过问，自己也不愿提起。
晚上七点整，陆怡如约收到了来自苏嘉的消息。她将小区地址定位发给了对方，两人约好在小区门口见面。
突然停在陆怡面前的紫色电摩让她从失神的状态中被拉出，她没想到苏嘉是以这种方式来与自己会面。
“心情不好吧？”苏嘉摘下头盔，笑问道。
陆怡打量着眼前这辆外观十分帅气的电摩，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亲生父母都未能察觉到的事情，这位同学竟然能轻松发现。
“上车吧，我带你兜兜风。”苏嘉也不纠结于自己的沉默，拍了拍空出的车后座邀请道。
“这……方便吗？”林墨之和苏嘉之间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这让她有所顾虑。
“没什么不方便的。”苏嘉倒是不以为意。
陆怡从未坐过这种交通工具，在没来到金陵前，她在南桥几乎就没见到过电摩。既得对方允许，又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跨上了后座。
本以为苏嘉会和自己聊起下午程宇在班里澄清真相时的事，但她却只是戴着头盔只字未提。两人保持匀速穿梭在夜幕中的泸州，不多时便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公路上。
“这是条新修的路，我有烦心事的时候都会来这边飙车，基本不会有什么障碍。”苏嘉喝了口水，向陆怡介绍道。
陆怡按照苏嘉的指示，抓紧了座位两侧的保险杠。随着她拧动车把，电摩速度瞬间飙升。起初陆怡只感觉心脏跟不上身子的移动速度，紧张不已。可逐渐适应后，一种莫名的快感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道路两侧和远处大楼的灯光全部混杂在一起，以一种光线的形式飞一般的从陆怡眼中掠过。她紧紧抓住手中的保险杠，与不断扑面而来的晚风做着搏击。此时此刻，除了肆虐的狂风呼啸和苏嘉肆意的呐喊之外，她的脑袋里再也容不下任何杂物。
“去他妈的流言蜚语！去他妈的人情世故！去他妈的过去未来！都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