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已经习惯了
“看看我的自制饮品！我称它为‘秋"。”
正大口扒饭的陆怡看着林墨之发来的图片，那是一杯金黄色的果茶，上面摆放着橙子片、草莓粒、芒果块等一些水果，底部可见一些百香果粒，珍珠和椰果。秋是一个丰收的季节，这样满满当当的一杯饮品倒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你还有心思玩diy！我今天上午可是倒霉透顶！”她匆匆咽下口中的饭菜，直接一条语音短信发了过去。
“你怎么了？不小心进女厕所被抓了？”林墨之调侃道。
见林墨之丝毫不关心自己在他身体里发生了什么，还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陆怡一阵恼火，上午那些糗事也如幻灯片般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回放了一遍……
“林墨之，朗读翻译一下文章第二段第一句话。”
老师的突袭让正在小鸡啄米的陆怡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林墨之”喊得正是自己。她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拿着林墨之看书专用的放大镜片在茫茫字海中寻找着那老师口中的“第二段第一句话”，是的，由于视力缘故，林墨之看不清书上的小字，平日里看书都借助着一片放大镜片。又心急火燎地找了几秒，陆怡才找到了那句话，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读，赶忙开口道:
“the …普妮…has very 破飞思心纳…赛勒斯…people。”
陆怡手上的镜片贴着课本读一个单词便向后退一下，就这样磕磕绊绊，短短的句子被她念了有十几秒，她那蹩脚的发音更是引得班里发出些许笑声。不过老师却并没有打断她，也不知是她真具有身为教师耐心的高尚职业操守，还是因为想惩罚刚才林墨之的瞌睡存心想让他丢这个脸，愣是看着他把这句子读完了。
“the pany has very professional sales people ”老师随后将句子重念了一遍以纠正陆怡的发音错误，随后继续提问道:“翻译一下。”
“emmm……这家…公司…有……有……”陆怡怯懦到颤抖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家公司有非常专业的销售人才，视力不好上课专心点。”老师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陆怡顿时面红耳赤，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惊心动魄的商务英语课，又由于今天是周一，学校要举行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也不知道林墨之平时排在队伍的什么位置，陆怡从排头走到排尾，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路过的同学们，可好像根本没有人正眼看自己，都在三三两两的各聊各天。
“怎么这家伙这么不招人待见呢？”陆怡无奈，带着疑惑干脆走到队伍最后。按照身高来排的话，作为班里唯二的男生，身高是班里最高的。
教学区到操场的路上涌动着各个班级的学生队伍，场面有些混乱。陆怡不过是第二次来到这个校园，对道路环境并不熟，再加上今天又是个该死的大晴天，太阳直刺得她睁不开眼，陆怡只得将手掌弯曲放在眉前遮挡。对前路的未知导致她走的很慢，前方同班同学的背影却越来越远。她有些急了，害怕一会儿到操场上找不到班级的位置，死死盯着远去的同学，双腿不自觉小跑了起来。
“啪”得一声，陆怡视线瞬间迅速下移，重心也随之向下，身体很快便与冰冷坚硬的石砖地狠狠地接触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潮纷纷避开她，随后依旧照常地说笑着往前走。虽已是秋天，但夏日的余温尚存，陆怡的身上不过只穿了一件短袖和一件薄外套，摔跤带来的疼痛自然是可想而知。可陆怡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没有丝毫犹豫地用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她仿佛能看见周围看热闹的嘲笑目光，一束束地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身体。
“没事吧？”一双手伸向了摔倒在地的陆怡，陆怡赶忙抓住，并借助那人的力气爬了起来。回身看去，那是一位套着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粉色卫衣的矮个女孩子。当然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那个使她出尽洋相的罪魁祸首——一个小石墩。
“谢谢。”陆怡的道歉似乎被进行曲的声音吞没，虽然不确定那女生是否能听见她这句真诚的道歉，但此时的陆怡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同班同学的背影已经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赶忙朝之飞奔而去……
好在是成功赶上了队伍，升旗仪式上领导的慷慨陈词陆怡一点也没听见去，她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班级里就没有哪怕一个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呢？难道因为班里几乎全是女生而林墨之是男生的缘故吗？可同为男生的班长却也整天和女孩们打成一片啊。是因为那家伙自己做过什么激起公愤的事情吗？还是因为他比较白，比较怪异所致？又或许是他自己就是一种孤僻内向的性格呢……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填满了她的大脑，可即便如此她最终也未能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有到时候亲自问林墨之了。
她又想到了绊倒她的那个石墩，“但凡能有个同学和我一起走，但凡我视力正常，都不至于这么狼狈！”陆怡越想越不甘心，“我就不信班里没一个愿意搭理我的！女生最懂女生了，看我分分钟和她们打成一片！”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融入班级体。独木难成林，这种无论做什么事都单打独斗的生活实在太孤独、太无趣了。
午饭时间到，教学楼被急着用餐而飞奔下楼的学生们震得轰轰作响，好像每个学校午餐时的景象都是如此声势浩大。待同学们散尽，陆怡才拿出胰岛素准备注射，此时她忽然注意到上次那位告诉自己座位的女生还没有离开。想要融入集体就得从找到一个朋友开始，陆怡也没多想，朝那位女生走去。
“你不去吃饭吗？”陆怡走到她身边道。
女生见林墨之站在自己面前，张嘴和她说着什么，于是从被长发盖住的耳朵里拿出耳机，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不去吃饭吗？”见她摘下耳机，陆怡又重复道。
“吃，你有事吗？”那女生只是极其平淡地答着，随后又低头写起了作业。
“要一起去吃吗？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吧！”陆怡微笑着说。
“不了，我带了泡面。”女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手中的笔仍在本子上飞快的游走着。
“哦，那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罢陆怡转头就走，“什么态度嘛！不去就不去，干嘛那么冷漠？搞得好像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她在心里小声嘀咕。
“你到底造了什么孽呀，在班里那么不受待见？”陆怡苦笑着问林墨之。
听罢陆怡一上午的坎坷遭遇，林墨之内心毫无波澜，这些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牛羊才成群结队，猛兽都是独来独往的。”是的，他时常会用这句话开导自己。
“得了吧你！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猛兽呢，摔了那一跤我现在腿还痛！”陆怡好像并不能从冰冷的文字中体会出林墨之内心的平淡，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是啊，我确实不像某些人四肢那么发达，头脑却那么简单，那么容易的句子都翻译不了。”林墨之嘲讽道。
“是啊，你们这些高材生都喜欢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在外行身上找优越感吗？”陆怡反击道。
“可我在做奶茶，化妆这些某人擅长的方面做得也不错呀。”林墨之在这条消息下又附加了一张“略略略”的极富挑衅意味的表情包。
“确实不错，一张脸被化出两种颜色，我可做不到。”陆怡引用早上林墨之发来的他化完妆后的自拍照，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林墨之瞬间被这“铁证”压的无言以对，照片是早上林墨之化完妆后发给陆怡检查的，其实总体来看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地方粉没有涂匀，导致脸上有些地方颜色不一。在陆怡吐槽过后，他又细细的检查补涂了一遍，最后才通过了她的检查。第一次尝试化妆就如此顺利，这得益于林墨之这些天对美妆方面的研究。
“懒得和你抬杠，休息去了，下午还上班呢！”林墨之无从辩驳，却又不愿服输，干脆随便找个借口结束了聊天。
陆怡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至少在这场嘴炮中，她大获全胜。吃完了午饭，她也准备回教室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难熬的雅思课，只求老师不要喊到她。
在甘茶舍里的时间似乎比在学校里要快得多，这可能是由于下午相较于上午更加忙碌。林墨之边吃着快餐，边看着窗外黄昏的街景，一些身着制服，手机公文包的上班族拖着麻木的身躯经过云鹭街，时不时还会夹杂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初高中生。一种是上班，一种是上学，可归途中的精神状态却截然相反，学生们身上几乎看不见学习一天后的倦怠，恰恰相反，在他们脸上满是喜悦与期待。他脑补着他们和同伴聊天的话题，这些人会选择直接回家还是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呢？林墨之不禁遐想起来。这个时间，平时他也早已放学，在等着吃晚饭了吧！
“陆怡，又在发呆呢？”
“额……嗯。”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出神的林墨之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应道。
江暖盈来到她身旁坐下，看着刚回过神来的陆怡，缓缓开口道:“最近有什么心事吗？今天有几杯你做的奶茶，顾客都和我反应，不是太酸就是太淡，不像你平日的水准啊。”
林墨之不知该如何应答，干脆低着头沉默不语。告诉她自己和陆怡的离奇遭遇吗？得了吧！没有人会相信的。
“富丽堂皇的金陵城里漂泊着多少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灵魂啊～～”江暖盈说着举起手里装着水的玻璃杯，城市的金碧辉煌在杯中变得扭曲。过了半晌，她又道:“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打拼，心里的压力和烦恼自然不会少。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心事告诉我。就算不能开导你，我也会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暖盈姐，现在的生活，你满意吗？”林墨之抬头看着她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
“那你不想着改变一下吗？”林墨之追问。
……………
江暖盈没有作答，过了许久，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吃饭吧，一会儿还要继续工作呢。”
林墨之努力想要读懂江暖盈这个笑容，他知道其中一定藏着千言万语。只是无论他是用眼还是用心，似乎都捉摸不透，无奈只得继续埋头吃饭。不用考虑菜是否加了糖，林墨之便无所顾忌，很快剩余的快餐就被消灭殆尽。一切收拾干净后，他也准备好开始晚上的工作。
跟随着记忆走在下班的路上，第一次兼职的新鲜感并没有冲淡此时林墨之的心力交瘁，这种疲累是校园生活无法比拟的。
“回来了。”刚进门，林墨之就看到身穿睡衣的陆姐，此时的她应该是刚洗完澡,准备回房间，看见下班回来的妹妹于是招呼了一声。
林墨之只是机械般地点了点头，面对陆姐，他总是莫名的无言。
“早些休息。”说出这四个字后，陆姐就关上了房门。
林墨之愣愣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嗓子里的“晚安”又被他咽了回去。在他俩的几面之缘中，陆姐留给他的印象都是一种身心俱疲，高冷漠然的状态，沙发上随手丢下的皮包和鞋架边随意乱放的鞋都加重了这种印象，这和每天放学回家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终于爬上床，手机里有几条陆怡发来的消息，内容是她抱怨讨人厌的雅思老师和对她而言重口味的饭菜。
这个勤奋善良的女孩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老天每个月都要将她从自己那本就忙碌无色的生活中剥离出来几次，将她拖进一个残次品的身体中，将她拽入另一个深渊。而自己则恰恰相反，像一个幸运儿一般体验着每个月几次的深渊之外的生活，这是她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不公！
“对不起。”
短短三个字在陆怡面对的众多委屈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但林墨之此时除了隔着屏幕道歉，别无他法。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结束这种莫名其妙交换身体的生活，无论用尽什么手段。
“送你的这条糖果项链，它叫‘无涩"。”林墨之摸了摸此时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它正借助着窗外大楼的灯光闪耀着自己，尽管此时的它早已被黑暗的吞没。
陆怡没有回消息，或许她早已在困倦和等待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