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飘散的鸢尾花

    “怡！怡！芒果切好没？葡萄呢？葡萄皮剥好了嘛？柠檬片不能切这么厚！会有苦味儿的！”一位扎着短发年约二十六七的姑娘用着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着身旁正手忙脚乱切着芒果的少女吩咐道。只见那位少女身着奶茶店黑白色的工作服，工作帽下压着一条乌黑的马尾辫；秀眸紧锁，双唇紧闭，额头上时不时出现几粒汗珠，可还没等它们划过少女白皙的脸庞就被她用袖角拭去了。

    “葡萄……剥好了，我把它们放进保鲜柜了。柠檬片……柠檬片下次会注意的！我一会儿就去重新切……”少女嘴上草草应答着那姑娘刚才的问题，手头上却丝毫没有怠慢，她紧握住水果刀，横七竖八，一顿操作下来，原本一大块芒果肉便成了一个个大小不均的碎块儿。“不错嘛，顾客能同时在你的奶茶里喝到芒果块和芒果丁呢！”姑娘扫了一眼操作台上少女刚切下的果肉，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没准还有芒果泥！”一旁正煮着珍珠的另一位高个子小伙儿也打趣的补了一刀。

    少女闻言，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嘴上嘀咕着:“一份钱喝三种料，他们也不亏嘛……”虽说如此，她还是在一堆芒果肉中挑选了几个大块的“幸运儿”帮它们瘦了身。那姑娘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去收银台擦拭收银机去了。

    少女名叫陆怡，老家是一个名叫南桥村的江南小乡村。家里有两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姐姐。母亲平日里也就做一些手工活，要么就是父亲开车帮别人运货，以此来糊口。虽说是江南水乡，但与课本上的“白墙灰瓦岸边排，碧叶镜湖桥上钗”有所不同。如今的水乡再难看到碧水清波，再寻不见粉墙黛瓦，再听不到渔歌悠扬……在陆怡的记忆里，家门口的小河不知何时已是浑浊不堪，村子里除了几条主路是水泥修的，其余都是石子路，甚至还有泥巴路。每逢雨季，那些路就会泥泞不堪，难以下足。桥下停靠的渔船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垃圾船，每当天气炎热时，还能闻到一股股臭鱼烂虾的腥臭味儿，因此陆怡和小伙伴们很少靠近河边。

    但尽管如此，江南姑娘有个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的喜好，那便是吃甜食。在陆怡看来，甜早已超脱了一种单纯的味觉体验，对她而言，吃甜食是一种身心的双重享受与满足。劳累了一天，放学路上来上一口路边买的刚出笼的松糕，米白色软糯的外皮包裹着呼之欲出的红豆沙馅儿，如同和许见不见的老友彻夜长谈一般，一口就能甜进她的心里。不光是陆怡，他的姐姐，周围的玩伴们就没有不爱吃甜的，谁要是拿到一块糕点，都会召集来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分着吃。虽然一小块点心分到各自手上也不剩多少了，却没有人会在意，孩子们的笑声任然回荡在村子里，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笑声少了，终日嬉笑打闹的女娃娃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儿时的好多玩伴都离开了南桥村，去大城市念书发展。陆怡成绩不好，用妈妈的话说，她就不是读书的料。在县城念完了中专，她的学业就到此为止了。她倒不觉得遗憾，相比之下，她宁愿在小餐馆里和各式各样难缠的顾客打交道，也不愿整天把她关在教室里学习那些所谓的理论知识，毕业后在姑父开在县城的大排档里做了大半年服务员，逐渐她也习惯了这种满是喧嚣和油烟的生活。一次偶然翻阅朋友圈时，她看到之前的玩伴们都在秀着城市里的生活，咖啡厅、奶茶店、面包房、游乐场……照片里玲琅满目的糕点饮品，灯火阑珊的都市夜景，无一不让陆怡感到兴奋。那一晚，她辗转难眠，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离开这个呆了十七年小镇的冲动。或许是她敢于面对未知的勇气，亦或是青春少女的叛逆，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联系好在金陵上班的姐姐，整理好行囊，她出发了。

    一路上，母亲的怒斥，父亲的叹息，奶奶的挽留……塞满了她的脑袋，从小到大，她对父母的话都是言听计从，这次她想自己给自己的人生做一次选择。窗外的树木飞一般的向后掠去，少女的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列车前方到站——金陵南站，请下车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