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陌生人的分别
赵良继续查看信息，对于家人的消息，他是如此的饥渴，只想知道的越多越好，再多也不够。
他终于看到了父亲赵远的消息。
遗憾的是，信息仅给出他去往的地方是13区的某个边境星带。
帝国的观灵者们跨越了银河的距离，在那片广袤且混乱的区域中感知到了灵能矿的存在，赵远因此被三叉戟矿业集团数次转包，由开拓者们送去了宇宙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虽然关于赵远的消息实在太少，生死不明，但能肯定的是，整个猎户座参宿β恒星系的数据流中，还没有他死亡消息。
帝国各级监督政府对人口变化十分敏感，总是乐于统计各种数据，此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信息没有了，到此为止。
每一个字符都记在了赵良的心里。
他用自己堪比计算机的大脑不停回放思考着，最终激动得出结论：家人大概都还活着。
还活着，只是活着。这已经足以让赵良高兴激动，为之鼻酸。
就连看向李夜的神情，也从警惕变成了感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格斗场上，维拉与银沙的技巧比拼有了结果。
作为未经改造的自然人，银沙终究耗尽体力，摇摇晃晃倒下了。
但在倒下的一瞬间，维拉已经早有准备，飞身上前，将柔弱的少女揽腰接住。
侍从和拥护者们开始欢呼，为战斗后的惺惺相惜而动容。
维拉微笑着抬起头，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然后，她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声音。
“胜者应该是她！”她抱起昏迷的少女，向所有人郑重宣布。
维拉像一个圣人般说道：“她是自然人，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同样的条件下，胜利只会属于她。”
“况且……”维拉摸了摸脖颈处已经愈合的伤口，开玩笑般说道，“况且她还手下留情了啊……”
众人随之附和着，发出了笑声。
此时的紧张氛围刚刚消解，所有人的情绪恰到好处，维拉让侍从送银沙去治疗，随即开始了一场简短，但慷慨有力的演讲。
她不遗余力的赞美了银沙的顽强，并强调这正是帝国人口增长1号命令的神圣性所在。
银沙这样的自然人，用顽强到令人动容的战斗，向所有人证明了这一点。
“强大帝国的基石，是辽阔的边疆和无尽的人口，永生技术禁止法案保证了帝国的活力、人口增长计划1号命令推动着帝国不断前进，这些都是历代皇帝和先贤们的神圣抉择。”
“今天，这位名为银沙的女孩，证明了帝国先贤们的正确与伟大，她是令所有人为之振奋的奇迹！”
“与之相对的，对于平民毫无意义的滥杀，则是不可原谅的罪行……”
维拉身材高大魁梧，声线是无论男女都听了十分舒服的中性低音。
公主借着自己的“失败”，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理念宣扬，说明了冰原星上正在进行的大陆战争。
她希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战后，她都需要更多的追随者，和她一起建立一个给予普通人更多权力的理想世界……
在演讲的最后，维拉宣布，在半月后的海丰节，她将在天堂区的私人海岛上，举办一场家族宴会。
她的舅舅，西伯利王国蓝龙大公，一位强大的帝国男爵，他的身体已经到了细胞凋零的极限，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为此，维拉的庞大家族，将为这名可敬的战士和长者，举办一场隆重的道别典礼……
家族为此邀请了包括查尔斯、波特娜两位贤者在内的众多先贤观礼，同时还有教会的观灵者到场见证老男爵的离去。
维拉邀请在场的所有师生前往观礼……
傍晚，学院大门外，两个偶遇的陌生人即将分别。
山下的都市群落五光十色，就算夜晚到来，数不尽的载具依然沿着交错纵横的轨道飞行，如河般流淌，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银沙的伤已经得到治愈，昂贵纳米修补药剂正在生效，骨折、肌肉撕裂，以及内脏等严重伤势都已修复得七七八八，只要几天内不再进行高强度的活动即可痊愈。
而所有费用，都由慷慨的维拉殿下全额支付……
此时的银沙换上了初见时的裙子，晚风吹拂着，让她的头发和裙摆一起飘动，在绚丽的城市灯光背景下，显得复古且静谧。
“我听说，索伦堡建在城市的郊区，可没想到已经被城市包围……”银沙和赵良沿着山道石梯向停车场走去，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失望的笑着。
银沙光洁的脸颊上，已经看不出经历了一场残酷格斗的疲惫，也没有失败后的落寞，反而带着淡淡的忧伤。
“是啊……”分别在即，赵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为何，赵良觉得，银沙和自己是一类人，是那种习惯了屈服于命运，只想做好自己的人。
所以她不会为一次预料之中的失败心伤，却会为真正求而不得深深自责，还会强忍着接受命运，做不到泰然处之，还会显得不那么顺从。
就像现在，赵良和银沙都知道，他们不能将彼此的关系继续下去，知道对方只是自己的平行线，却依然努力的攀谈着，做着毫无意义，却心里想做的事……
看着辽阔辉煌的钢铁丛林，赵良叹了口气，说道：“神座星居住着23214523亿人，是一个有上百层世界的人造巨构体，什么样的环境都有，唯独没有咱们认为的荒野郊区……”
赵良试图让银沙振作起来，自嘲道：“没到神座星时，听说因为空间稀缺，这里的人都住在类似罐头的休眠舱里，我还为此查过不少资料，似乎上古时代真是如此，因此担心了很久……”
赵良有些木楞的自述逗笑了银沙，她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露出纯真的笑容，回应道：“那以前的神座星，恐怕是整个宇宙里最大的罐头厂了吧？”
“对！就是罐头厂！”赵良难得的笑着说，“当时萨肯星盟的洛克萨舰队，已经距离神座星不到10光年。”
“神座星每天加速生产的标准战士数以亿计，甚至来不及训练，会直接装进一次性简易罐体休眠舱中，运到战场，开罐就能投入战斗。”
“当时的神座星，还真就是一个大号罐头厂呢……”
夜光山间，两人说笑着，走过了一段并不长的山路，走了许久，在停车场平台上停下脚步，终是到了分手的时候。
“再见。”银沙向赵良伸出手。
赵良为之一愣，因为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礼节，他并不熟悉，最后还是握住了银沙的手，那是一只小巧、冰凉、柔软的手。
“再见……”赵良最终没有向银沙索取联系方式，因为银沙没有主动给他。
两人终究只是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就该向陌生人那样道别。
他们于是彼此注视了数秒，微笑着转身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