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应被善待的土壤
赵良听到纳杰近乎亵渎的语言，顿时精神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干扰他的思维，让他变得迟钝，让他浮想联翩，甚至想把藏在内心深处的理想与欲望倾述出来。
狠狠咬舌头，赵良用鲜血和疼痛让自己变得清醒。
恢复神智后，赵横才发现纳杰和自己已经落在了随行队伍最后方，并且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纳杰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仿佛没有注意到赵良的异常，指着脚下庞大的太空港口，指着密密麻麻的飞船和进出不停人与货物，用极其怨恨的语气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看看吧，这是一个能探索宇宙，改造星球，培育超人类的非凡时代，可我们，我们的家人，还有这个星球上的30亿人，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为资本集团卖命干活，却只能换来微薄的薪水，哪怕食用粘菌和能量胶块廉价到了极点，人民却依然难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而更严重的剥削在于，人们同时需要消耗生命的大部分时间，为领主、教会，为帝国服务，甚至被领主们以服役名义征召，当做消耗品卖掉……”
“他们……他们不是去服役吗？去遥远的星球……”不知为何，赵良的思维变得迟钝，他惊讶于纳杰告诉他的事实。
平民、奴隶，对于星际领主来说，的确是一种商品，打战需要，殖民开发需要，满足帝国的征召配额需要，维持帝国内政部下达的人口增长指标同样需要……
星际领主们的人口贸易，都是规模极大的，往往以万作为单位，而想要动员如此规模的人口，没有比征召服役更好的方式了……
“是啊，妹妹不一定去服役……她也可能被打包卖给了其它领主，或是卖给商业集团，然后分门别类，进行零售……”赵良笨拙的想着，越想越生气，几乎开口大骂出来。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不公，还有家人们的遭遇，你一定很清楚吧？”
纳杰怒视队伍前方的阿兹拉王子，对赵良说道，“加入我们吧，我们正在为实现种族平等事业战斗，我相信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你们是……是谁？”赵良像傻子一样惊讶、发问。
“我们是反抗军！”纳杰压低声音，阴沉的对赵良说，“加入我们，然后潜伏在阿兹拉的身边 ，为了伟大的事业，做一个可敬的殉道者……”
听到这些话，赵良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瞳孔急剧收缩，连忙偏过头，企图避开纳杰那双仿佛能够穿自己的眼睛。
他需要转移注意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纳杰的眼睛仿佛能看穿赵良的心，他的语言则像蟒蛇一样缠绕着他，令他几乎无法呼吸，只想把心中隐藏的一切秘密全都吐出来。
赵良已经克制不住的想要宣泄，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理想……
恰在此时，隔着玻璃墙，赵良看到了一艘印有冰川圣剑标记的军用轨道货舰驶入太空港，停泊在了高层泊位。
无数平民鱼贯而出，在港口码头的货运集散地聚集，像货物一般，等待检验和转运。
看到他们，赵良的注意力被立刻吸引了过去，眼前的人和景，以及他们背后可能的故事，开始在赵良的脑海中回荡……
纳杰说的没错，帝国掌握着改变一切的超凡科技，但领主们依然在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统治着人民，还为此冠以人口管理学的名义。
帝国的权贵阶级赤裸裸的轻视平民，认为平民的劳动价值微乎其微，让他们工作的目的，仅仅是让他们能够找到活着的价值。
但实际上，因为历史上数次人工智能叛乱的影响，帝国对人工智能机械、虚拟现实、智能生化人技术进行了极其严格的限制。
因此人类这一生产工具，在帝国经济生产活动中，一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加上超人类群体的诞生，往往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现实就是，帝国这片森林，以及作为树木、花草的选民贵族群体，其实完全离不开名为人民的土壤。
人民，是帝国应被善待，被精心维护的土壤。
然而获得力量的上层阶级，却把自己当做了管理、照顾羊群的圣人，时不时的还要鞭打羊群，甚至会通过贩卖羊群获取利益……
是啊，在许多星际领主眼中，人口的繁殖，就是一门最安全可靠，最具成长性，利润最高的生意。
继远古时代之后，人类本人，再一次成为了有效的工具，有价值的生产资料，甚至成为了财富本身……
赵良俯视港口货物集散地的人类。
他们就像一群家畜，正在机器人的指挥下，男女分开，列队脱去衣物，浑身赤裸着，被喷撒消毒药剂，注射复合抗体。
惊恐、抽泣，却不敢迟疑，被征召的底层平民就是拥有自主意识的廉价货物，个个神情紧张，排着漫长的队伍中，等待鉴定，分类、运输……
他们将和其它货物一起，被送往宇宙各地，一辈子也无法回到冰原星。
也许……也许这些人中，就有他的妹妹赵桦。
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不就是妹妹吗？
她们实在太像了，也实在太多了。
不……不会的！
赵良不愿再去看，他闭上了眼。
他不愿相信，更不愿去想象赵桦也在其中，因为那会让他彻底崩溃。
空中自动步道走到了尽头，穿过又一道富丽堂皇的大门……
空港、飞船和妹妹的背影都被迎接王子的奢华宴会现场取代。
赵良此时眼含泪水。
他恨这个世道，他想推翻一切不公。
加入反抗军也许就是最好的机会。
冰原星地处帝国边疆，150光年外就是泛人类联邦控制的星域。
只要推翻弗森家族的统治，冰原星就能加入泛人类联邦，获得庇护，彻底脱离这个无比暗黑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