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慕简说是要和温夷聊一下, 聊的内容，无非是温夷舞台上拉胯的问题，温夷当然也知道三公“314必火”团真要奔着第一去的话, 慕简必然会和他谈这个, 所以，换好衣服出了舞蹈教室，温夷就怯生生紧张又忐忑地等待着。
慕简这人吧, 看着大大咧咧挺没心没肺的, 其实情商高得一批，他明显感受到了温夷神情的紧绷以及因着舞台每每翻车带来的歉疚和不自信。
他浅浅一笑, 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谈温夷舞台上的问题, 而是唠嗑起了家长：“小温夷, 你和谢pd一个公司啊？！”
温夷没想到慕少爷居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但还是嗓音软软糯糯地回：“对，都是品优娱乐的，但谢……pd算是我们公司一哥，他很火, 而我只是个普通的练习生。”
慕简和温夷一边往外边走, 一边就着这话题闲聊起来：“你当了多久的练习生啊？”
温夷觉得慕简有点偏题, 但他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乖乖巧巧地回答道：“一年多吧, 我是去年暑假中考结束进品优娱乐当练习生的, 不过我还是学生，所以就晚上、周末以及节假日到公司训练, 其他时候都在学校上课。”
慕简淡笑着道：“感觉你成绩应该挺好的！”
温夷这样乖巧沉静、勤奋自律的男孩子，除非是智力问题，不然学业绝不会太差, 他能兼顾学业和练习生生活，本身就说明学业的优秀，他嗓音轻软温柔地道：“我学习还行的，高中学业对我来说不算难，上课认真听课课后写写作业成绩还不错，而高一高二学业也没那么紧张，等升了高三我就没那么多时间练习了。”
慕简感叹道：“学业和训练一起兼顾，会很辛苦的吧！”
温夷摇了摇头：“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辛苦，而且身边很多大佬不论学业还是课外拓展这一块都比我强多了，我算比较普通的。”
慕简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心道，小温夷是真的凡尔赛，颜值高得离谱学业牛掰还是京剧大佬，竟只觉得自己……比较普通
。
但是他并不打算谈这个话题，只好奇问道：“学习这么出色的话，怎么会想到去当练习生呢？”
温夷腼腆地笑笑：“就……有钱赚，虽然不算多，但是一个月也有几千！”
现在国内公司的练习生，待遇绝对算不上好，但对新人来说也还可以，包吃住，且有专业的声乐、舞蹈老师进行培训，薪水或许只有个三四千，但于温夷这样的学生来说，绝对是很划算的兼职。
慕简了然地点点头，又细细问道：“你以后是走艺考的吧，京剧世家出身，又有两年的练习生底子，考中戏、北影、传媒学院又或者戏曲学院什么的应该挺简单的。”
温夷清澈如泉水的小鹿眼眨巴眨巴两下，略略有些失落的样子：“应该会走普通高考吧！艺考的话我可能考不好，你知道的，我临场发挥太差了，我怕我考试考不好，但是做卷子的话我还行，而且北京户口，考顶级名校或许有难度，但是普通985不算难。”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从地下的舞蹈教室来到了地面。
新年第二天，上海延续了昨天的天晴，冬日的光线明净白亮，但晒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两人就在冬日萧条的校园里随意闲逛着，随意闲聊着。
身后，follow pd扛着摄像机跟拍。
两人聊天的内容很散，从学习、练习生生活到未来的打算，给人的感觉并非是为了争取三公第一而展开的严肃又认真的对话，而是两个少年人又或者普通朋友在校园里漫步随意聊着彼此的生活和近况，简单琐碎又平淡温柔的日常。
通过这样的闲聊，慕简隐隐勾勒出温夷的成长经历——
一个漂亮又沉静的小男孩，十年来不曾有丝毫懈怠地在课业之后练习着京剧，日子过得单调又重复、规律又琐碎，似乎是很平凡的一生，但卓越的天赋已经让他成长得极其恐怖，偏偏他本人对此毫无自知，甚至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
明明是个不论学业、爱好甚至性格、颜值都顶级的大佬，但骨子里的自卑
却让他不论面对任何事情都带着羞怯和不自信。
慕简因着自身经历，研究过一点点心理学，他当然知道温夷这种性格和原生家庭有关，必然是家庭原因让温夷如此自卑。
他觉得温夷需要进行专业的心理咨询，但节目录制中，心理咨询显然已经迟了，而很多事情，就只能靠温夷自己去克服，人的意志是强大的，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比如慕简，当初那事儿不也扛过来了。
当然啦，能克服就克服吧，克服不了躺平就完事儿，开心最重要，诚然慕简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淘汰洛明朗，但节目赛制摆在那里，就算“314必火”团拿不到三公第一，洛明朗淘汰的概率也挺大。
所以，对三公，慕简也是相当佛系。
如是想着，慕简就跑去跟follow pd打了声招呼让他别再跟拍了，follow pd已经拍到了足够的素材，且意识到慕简要跟温夷谈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就颇为爽快地离开。
等follow pd一走，慕简就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温夷见慕简把follow pd劝走，颇有一种“终于要来了”之感，毕竟两人这一路走到足球场始终在偏题，如今follow pd一走，当然是要办正事了。
然后，温夷就看到慕！简！在！玩！手！机！
温夷：“……”
合着你把follow pd支走，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温夷这么温和绵软的性格，此刻也禁不住唇角抽了抽，道：“你都不担心三公的事情吗？”
慕少爷低头刷着手机页面，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我三公的目标只是淘汰洛明朗，但节目赛制摆在那里，二十五个人走十五个，洛明朗淘汰的概率太高了，都不需要我出马，他就能淘汰。”
温夷：“……”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指着慕少爷支棱起来，不可能的？！
慕简依然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只是指头悄然戳进相机，很突然地喊道：“温夷。”
温夷本能地望了过去。
慕简举起
手机，“咔擦”一声，抓拍住这个瞬间。
温夷看到手机镜头，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他又恢复自然。
他有很轻微的镜头恐惧症，平时摄像机跟拍都会让他隐隐有些不适，但他也能调整好自己的感受去无视那一堆的镜头，如今被慕简偷拍，表情自然有片刻的不自然。
慕简戳进那张拍出来的照片，笑容真挚地夸赞道：“小温夷你真的可爱到肝颤！”
说着，就把照片给温夷看。
两人之前一直在学校散步闲逛，这会儿正巧逛到学校足球场，重点大学不缺经费，学校足球场打理得非常好，哪怕寒假假期，也是干净整洁、绿草茵茵。
冬日难得的晴天，天空湛蓝、光线暖丽，午后阳光金粉金迷，学校里的一切景色都明净清新。
照片里的温夷穿着白色的带着大毛领的羽绒服，被喊了一声，表情放松又自然地望着镜头——
精致又秀气的五官，白皙又娇嫩的皮肤，纯净又无辜的表情，那模样，糯米团子似的白嫩可爱，绝对是一堆人狂刷“awsl”的萌物。
温夷每每舞台拉胯，却又能靠场外投票回归，除了他出色的舞蹈教室表现，颜值绝对是最大的加分项。
他这种偏中性的秀致的颜，才是当下选秀非常吃的款，除了精致绝伦的五官，温夷身上自带一种脆弱的能激起人保护欲的气质，再加上他年纪又小，所以亲妈粉巨多，亲妈粉刷得最多的就是“崽崽只能靠我们了”。
慕简这张照片可谓是把温夷全部戳人的点都拍了进来，但又是那种随意抓拍的生图，而不是节目组摆拍的精修图，照片里的温夷就很灵。
慕简敢打赌，这张照片要是发到网上，随便一个论坛，都能把很多路人安利进来。
然则，温夷看到这张照片，便也只是眨了眨小鹿眼，礼貌又乖巧地回：“谢谢！”
对于慕简的夸赞，他道谢了，但心底大抵是不以为意的。
温夷身上没有哪怕丝毫张扬又或者骄傲的气息，相反，他是沉静的、乖巧的、内敛的、
胆怯的。
慕简心底叹气，便也只能慢慢来，当下，他扯了温夷坐在足球场草坪上，他手搭在膝盖上，偏头瞥了一眼温夷，道：“说真的，小温夷，我要是长你这样，我天天照镜子，沉迷自己的盛世美颜！”
温夷刚才和慕简一通闲聊，已经放得很开，他没了最初的紧张和拘谨，对慕少爷的调侃也能回击，但就算回击嗓音也是软软糯糯的，一点都不凶，反倒是温和又柔软：“你长得也很好啊，绝对属于能把自己帅醒的神仙颜值！”
慕简食指很不规矩地刮了刮温夷软嫩的脸蛋，整个人蔫坏蔫坏的样子：“是啊，所以我天天揽镜自照！但是吧，我的脸已经看腻了，想把自己帅醒有点难，如果是小温夷，你的话绝对把我帅醒！”
温夷：“……”
温夷知道慕少爷成天gay里gay气的，没个正行，但温夷脸颊给人这么轻佻地刮蹭着，还是很不自在地别过了脸，耳根渐渐爬山隐晦的红。
慕简骚了一通，觉得自己对人温夷小朋友还是当个人吧，他难得正经了神色，道：“温夷，你是真的长得很好，性格也非常温柔善良，甚至学业、京剧、唱跳这些你都是顶尖的，我有时候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不自信。”
温夷眼睫颤了颤，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慕简走心地说了一句话，自己都不太适应，立马开始瞎几把乱扯：“你跟陈妄真的是两个极端，胖子吧，是普通却自信；你却是，优秀却自卑。”
温夷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想起了一些旧事。
那时候的温夷多大呢，四岁又或者五岁，具体怎样的年纪温夷记不太清了，然而脑海中始终都有这样的画面——
那是出生于京剧世家的温夷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戏曲比赛，在少儿组，然则周边的孩子都比他大一圈，小温夷长得又慢，穿着戏服小小一只站在人群里仰着头好奇又有些羞怯地望着其他孩子。
轮到小温夷上场的时候，女主持人显然被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的小温夷萌到了，连介绍的语音都上扬
起来：“这是我们戏曲比赛年纪最小的参赛选手，温夷，他今年不到五岁。”
“他真的好可爱啊，而且这么小的孩子穿着戏服是真的激萌啊，我看着他心都化了。”
“让我们采访一下这位小选手吧！”
说完，主持人蹲下身，笑容甜甜地问：“小宝贝，你今年几岁了？”
小温夷对自己的年纪仍有些不确定，他伸出小手，戏服广袖垂落在手腕，衬得他手又小又软，他举着自己白生生的四根指头，似乎是想要说“四岁”，但最后又把大拇指张开，嗓音软糯地回：“已经过了四岁生日了，所以是五岁。”
主持人笑着附和道：“五岁了啊，那小宝贝学京剧多久了呢？”
小温夷举起的小手根本没放下来，他嗓音绵软又透着点奶：“五年。”
全场哄堂大笑。
小温夷见大人们狂笑，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迷惑不解，但又昂起下巴，坚定地道：“我从娘胎里就在学戏曲了。”
主持人给他逗得狂笑不已，但还是道：“看来京剧是胎教，那小宝贝今天给我们带来什么表演呢？”
小温夷奶声奶气地回：“《贵妃醉酒》。”
小温夷第一次登台表演，哪怕年纪很小，但唱《贵妃醉酒》已经似模似样，唱念做打基础非常好，评委无不惊艳，并且对他寄予厚望——
“看来戏曲真的是胎教，小宝贝唱青衣真的有模有样的。”
“小家伙，好好练习啊，我们这些大人都很看好你哦，等你成角了我们票圈老朋友都去给你捧场！”
“这应该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青衣了！”
“温夷温夷，未来可期。”
比赛完，小温夷拿了第二名，输给了另外一个十岁孩子，但第二名的成绩于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来说依然辉煌耀眼。
小温夷抱着奖杯喜滋滋地跑去找妈妈，开心地道：“妈妈，妈妈，我拿了第二名。”
温夷妈妈对于这个第二名却是没有半点与有荣焉的骄傲，不仅如此，她失望透顶，她蹲在小温夷面前，高声斥骂道：“拿个第二名有什么
好骄傲的，别人比你强多了，平时督促你努力你还躲懒，所以现在你看到成果了，你只能拿第二，第二有什么用？！第二名一文不值！”
紧接着，又开始抹眼泪：“我这么悉心地栽培你，你却只拿到第二名，你是想气死我啊！”
小温夷也跟着开始落泪，一面哭一面嗓音软糯地保证：“妈妈，妈妈，你别哭啊，我下次一定拿第一名，一定。”
又是一年严苛又艰苦的训练。
同样的比赛，同样的舞台，甚至同样的主持人和评委，但小温夷比去年强了非常多，温夷这次拿下了第一名，就连去年摘下冠军的十一岁女孩今年也败给了这个一年级小朋友。
依然是全场的好评和褒奖——
“小温夷，你真的天赋很好，但又很勤勉，你比去年强了太多太多，这真的太可怕了，你都不到六岁啊！”
“我们的小青衣真的越来越出色了！”
“把冠军颁发给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感觉有点难以服众，但是，是真的实至名归，我们这些票圈老头子现在都是温夷的粉丝了！”
“希望小温夷在京剧这一行越走越远！”
小温夷不负众望地拿下了第一名，这无疑是一件相当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则，严厉的母亲没有哪怕丝毫的欣喜，小温夷面对的依然是指责和谩骂：“你拿到第一就飘上天了吧！这种少儿组的比赛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又不是没看过那种专家的表演，你距离他们差了多少你心底难道没数，不说别的，就说你舅舅吧，你有他那种水平吗？！”
小温夷被妈妈骂了，丧气地垂着脑袋，“吧嗒”“吧嗒”掉眼泪，然则眼底满满都是迷惑不解。
为什么他都拿第一了，妈妈依然不满意。
那个比赛他二年级的时候还去过一次，只是，这一次，七岁的温夷站在台上，已经无法完整地进行整场表演了。
他站在台上，满脑子都是妈妈失落又失望的表情，是妈妈无边无际的斥责和谩骂，他陡然发现自己已然无法表演他热爱的京剧了。
从主持人到
评委无不惋惜，但依然对他寄予厚望——
“是太紧张了吗？所以今天有几段都没唱出来。”
“基础的唱念做打这一块你比去年进步了非常多，就是很可惜，你的表演不够完整。”
“我在这里当了三年评委，可以说是看着你成长，小温夷，好好调整好，明年再来，叔叔一直盼着你成角呢，等你红了我就是老粉了。”
小温夷道完谢平静地走下台。
接踵而来的自然是妈妈的失望和骂声：“你真的越活越回去了，你去年在这里都能拿第一，今年你连整场都唱不下来，这种你练了几千遍的东西，你怎么就演不出来，你怎么可能演不出来，你开始叛逆了对吧，故意跟我作对对吧，你是不想学京剧了而是想跟着你那个人渣父亲当个富二代了对吧……”
又是这样的一番话，一遍一遍在他耳朵里重复到起老茧。
小温夷悲哀地闭上了眼，只是这一次，破天荒地，他没有哭，他发现自己变得麻木。
因为，不仅是戏曲这一块，甚至生活的方方面面，学业、作息、卫生、饮食……他都一直接受着他那严厉又控制欲惊人的母亲的管束和指责。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为傀儡，被他的母亲约束着教育着，规律又重复地过着日子，他不想让妈妈生气，妈妈一个人养他已经够辛苦了，但是他的妈妈时时刻刻都在生气、不满和失控。
也曾想过反抗，但是年幼的小温夷是那样的软弱无力，他除了夜深人静躲在被窝里哭什么都做不了，他根本反抗不了他的母亲。
初中结束的那个暑假，从来乖巧懂事的温夷做了这辈子最叛逆的事情，他报名参加了品优娱乐的训练生项目，凭借着优越的外形条件、优秀的学业和多年京剧功底，正式成为一名练习生，并且决定住在公司，开始集体生活。
温夷妈妈对于温夷跑去当练习生这件事自是愤怒至极：“你去当什么练习生啊？你从小学的是戏曲，妈妈也一直按照青衣的标准培养你，你进娱乐圈做什么？！”
温夷神色平淡，嗓
音温和：“就当做是兼职吧，一个月有好几千块钱，我就练到高二，到高三我会住校并且专心学业的。”
温夷妈妈登时又开始骂了：“我缺你那几千块钱吗？温夷，你是要当青衣的人，你以后会成为专业的京剧大师。”
温夷无奈地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情淡漠无波：“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唱不了戏了，我根本无法在台上完整唱完一场戏。”
温夷妈妈想到这些年温夷不论任何比赛都出错的舞台，陷入深深的痛苦和绝望：“你就不能克服一下么？你只要勤加练习，一定可以的！”
温夷没再做声，他转身离开，义无反顾地签了合同进到品优娱乐，开始练习唱跳。
那时候的温夷根本没想到，他不仅连戏都唱不了，他连舞台唱跳都演不了。
年幼的那些经历让他一站在台上第一个想到的并非是专注于自己的表演，而是表演结束后汹涌而来的指责、谩骂、冷眼。
好像他不论怎样都做不好，好像他不论怎样都是错的。
哪怕随着年龄渐长，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变得清晰，他清楚地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只要好好表演，绝对是优秀的那一个。
但温夷，温夷始终无法忘却那段伤痛，那种不论怎样都无法让人满意的挫败。
会好起来吗？
温夷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手动狗头）
事实上，我是卡温夷这个情节点，而我一卡文就开始逃避。
某一天想通了，我只是个写网文的十八线写手，随便写写吧，把这里推过去写其他的就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