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
唐纵的背部撞在衣柜上, 细细密密的疼痛经过神经传来，提醒着唐纵这一切的真实。
事实上，唐纵从来就不是个什么怂包又或者孬种, 当初他对那些放高利贷的杀马特心存忌惮不一样照打不误，秋然和聂汀这种小角色，他半点也不怵，他当时正看着衣柜里一公留下来的那把折扇, 那是他柜子里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只要慕简晚进来个半分钟, 他就能看到他抄起折扇，往人脸上砸，他绝对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人, 保准这两傻逼这辈子见到他绕着走。
可这不是……慕简给他出头了吗？
唐纵的手腕被慕简握住, 被人凶巴巴地骂着，还被人当成怂逼了，唐纵下意识地想给自己辩解几句, 可嘴唇微微张开，却又迅速闭上。
唐纵心跳跳得好快啊, 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吧, 他寻思自己只要开口, 那颗“咚咚咚”狂跳心脏绝对会跑出来。
一直以来，唐纵都挺孤独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为此，他以一种异常强势、悍然、冷硬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可有些时候，唐纵也会想要有那么一个人, 也不是说让对方一直护着自己，而是偶尔地，在他很脆弱很茫然的时候，能让他依靠一二。
慕简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会很爷们地站在你面前，为你出头；也会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你脆弱敏感的内心，给予你温暖和温柔。
他又是独立自主的，不是什么莬丝子，需要攀附着你，而是一颗大树，伫立在你身边，陪你迎接风雨和朝阳。
唐纵黑曜石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慕简。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
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按照你的审美长出来的。
除了……性取向。
他除了不喜欢你这一点一切都是完美的。
这样一想，唐纵又闭了闭眼，无奈地，悲哀地……
慕简见到唐纵脸红了一阵，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只以为自己这么凶又这么毒舌，肯定是又不知道怎么戳到唐纵的玻璃心了，让他各种羞愤懊恼。
也对，录节目呢，大家都得注意形象，你怼回去又
或者打回去，被镜头抓拍到，搁网上肯定腥风血雨，哪怕唐纵本意不过是自我保护，也少不了被喷。
自己不体谅，还跟着凶他，他确实不好受。
慕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聂汀和秋然，这两人也是挺搞笑的，面对唐纵那叫一个猖狂又无法无天，面对自己，战战兢兢，腿软到站不稳。
聂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主动道歉道：“对……对不起，慕少爷，我刚才跟唐纵闹着玩呢，开玩笑的。”
慕简觉得这种骂了人一通回头来一句“我开玩笑的”太他妈恶心人了，伤害都已经照成了，你还装什么圣洁无辜，慕简冷漠地骂了一句：“nmsl。”
聂汀懵了一下。
慕简嗤笑道：“我开玩笑的。”
聂汀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事儿，慕简压根不打算善了。
慕简情绪缓了缓，身上也没了最初那股子戾气和煞气，他变得更悠闲也更从容，他慢悠悠地道：“两个大老爷们，在镜头拍不到的肮脏角落，当着别人的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八婆一样，也真是够……爷们的啊？！”
聂汀和秋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慕简从来都是个不爱打架的乖宝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被人欺负，有些时候，言语的力量，比你直白的动手，更有杀伤力，最重要的是，还能修补一下他家纵纵那碎裂的玻璃心。
慕简手揣入衣兜，说不出的慵懒和闲适，他晃到聂汀和秋然面前，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俩，说白了，不就是嫉妒唐纵吗？”
“你们俩跪舔洛明朗，却什么也拿不到，二公被扔去搞乐器，拿的是淘汰的剧本。”
“我家纵纵从来不舔我，却被我护着宠着，我情愿自己淘汰，也要把我家纵纵c进三公。”
“对比一下，你们俩，还挺惨的！”
聂汀和秋然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被一语道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他俩那么骂唐纵，确确实实有点这方面的原因。
凭什么唐纵这种屁本事没有的个人练习生靠着慕简就能走下去，他们从初中开始到公司辛辛
苦苦当练习生却只能被安排淘汰？！
很憋屈，很不公平！
慕简却是不再搭理这种攀高踩低、看菜下碟的小人物，拉着唐纵离开：“走吧，纵纵！”
舞蹈教室前，慕简帮着唐纵佩戴好无线麦克风。
在把收音器打开之前，慕简看着面前高大又阴郁的大男孩，身为老父亲，慕简真的是为脑瘫儿子操碎了心，不仅要护着他，还得担心傻逼儿子见识了社会的阴暗面直接扭曲黑化了。
唐纵本就不是那种阳光开朗的性格，碰到这么不公平的事情，一时想不开变成个反社会人格也不是没可能的。
老父亲的责任心让慕简狠狠酝酿了一番说辞，安抚道：“娱乐圈这种腌臜事儿挺多的，不，应该说，整个社会上这种脏事儿烂事儿都很多，但，你也不要因为见识过社会的黑暗就偏激地觉得人性本恶，毕竟这世上还有慕爷这种人帅心善男孩子，你想想我，就觉得这世上还是挺光明的。”
本来是打算安慰安慰一下他家纵纵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自吹自擂了，慕简抿着唇，为自己的自恋笑了一下。
唐纵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他家孔雀少爷，不对，他家慕爷人帅心善。
他的人生，压抑、黑暗、痛苦，好像只有无尽的苦难，可一想到慕简，瞬间阳光灿烂。
慕简笑完，拍了拍唐纵的肩膀，叮嘱道：“以后碰到这种事情，直接怼回去，不要怕后续的麻烦，你有我呢，慕爷给你撑腰！”
唐纵没应，他知道他不会找慕简的，慕简对他好是慕简的事儿，但你因着这份好就贪婪得去索要更多未免太过无耻太过自私，而且，把自己最无用最落魄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喜欢的人看，那太丢人也太难堪，唐纵有唐纵的骄傲，他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但，这不妨碍唐纵盯着慕简，指尖发抖，心尖狂颤，甜蜜喜悦混杂着酸涩痛苦在心底泛滥。
承认吧，唐纵，你就这么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慕简。
唐纵知道自己状态很不对，微微亢奋的，微微颤抖的，又夹杂着痛苦和彷徨的，为自己找到喜欢的人狂喜，为这份无望的爱
而绝望。
唐纵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问题，才能让自己如过去那样稀松平常地面对慕简。
于是，唐纵哑声道：“慕简，咳，你先进去吧，我出去一下。”
那嗓音，干哑得不像话，又带着细微的颤声，极度不正常。
慕简估摸着这家伙被秋然和聂汀刺激到了，心底不好受，所以情绪不太对劲，这样的唐纵，确实不太适合录节目，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去吧，好好调整一下。”
顿了顿，又相当啰嗦地重复道，“真的，你不需要怕的，你有我啊，我是你拿到的那对王炸！”
慕简家境背景逆天，本身又相当有能力，只要他站在唐纵这边，唐纵真的，不虚的。
唐纵心道，可不是王炸，慕简是他烂到底的人生里抓到的最好的牌，哪怕他不属于自己，但只要遇见了，就让他心颤狂喜。
唐纵长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告别慕简，重新回到更衣室。
更衣室内，秋然和聂汀还在，但这两人见到唐纵像是猫见到了老鼠，立马转身离开。
唐纵穿上那件派克大衣，又从储物柜角落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小心塞到口袋里，唐纵便避开摄像头，去到三楼的卫生间。
外国语学校已经提前放假，整栋楼只有负一层和负二层的舞蹈教室因着节目录制仍在使用，但大学校园都是开放的，整栋楼并没有锁住，卫生间依旧能够使用，三楼的卫生间更是空无一人，练习生更不会舍近求远来到这里。
唐纵摸出烟盒，筛出一根，微微低头，咬住，又拿了打火机点燃。
四周一片寂静，唯指尖烟徐徐燃烧，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腾，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唐纵靠坐在盥洗台上，青白烟雾蒙住的那张脸，英隽、立体、冷硬、内敛，宛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邃的眉眼，此刻却写满忧郁和寂寥。
唐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在别的男孩子偷看漂亮女孩子的时候，他看的却是漂亮男孩子，就连第一次梦遗，做梦的对象也是漂亮男孩子。
现代社会信息
爆炸，唐纵用手机随便一搜，就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嗯，他是个gay，天生的那种。
他知道他喜欢的是男孩子，但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碰到一个喜欢的人本就那么艰难，更何况碰到一个喜欢的同性。
但，当慕简凶巴巴把他推到衣柜上并且告诉他“天塌下来，老子给你兜着”，当慕简一遍遍安抚他“你不需要怕的，你有我啊”，当相遇以来的种种相处细节在他脑海里幻灯片似的回放，当你为他一遍遍地心颤心动，当这个人把温暖和温柔都给了你……
唐纵无与伦比地确定，他喜欢上了慕简。
与之而来的，是一堆的问题——
他和你一样吗？
他喜欢男孩子吗？
他会不会喜欢你？
他会不会觉得你的喜欢很恶心？
……
当你喜欢上同性，你天生就带上了小心、隐忍和克制，你无法像喜欢异性那样光明正大又干脆果断地告白，你得先确认一些东西，在那之前，你只能把自己藏好，藏到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喜欢，藏到对方都不知道你的喜欢。
如果他是，你们才有可能开始。
如果他不是，你会亲自掐死这过分僭越的念头。
一根烟的时间，唐纵理清楚了全部的思绪，他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看着镜子——
镜子里倒映的那张脸，仍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十七岁的唐纵，安静、内敛、沉默、隐忍，但唐纵知道，这个大男孩远没有他看上去的冷漠沉静，他内心狂野又危险，充满瑰丽幻想。
唐纵注视了镜子里的自己一小会儿，便拧开水龙头，捧了凉水漱口，去除口腔内的烟味。
抽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不想慕简知道，他决定毁尸灭迹。
漱了好几遍口，确定口里烟味闻不出来，唐纵这才擦干唇角水渍下到楼下，他那根烟抽得有些久，身上势必会沾到些许烟味，他决定去外头散散步，散散身上的烟味。
这个冬天，是这些年最冷的一个冬天。
湿冷的风刮在脸颊上
，冰凉如刀，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厚重又灰茫，糟糕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糟糕透顶。
唐纵在空无一人的大学校园里晃荡，那些抑郁芜杂的情绪如过去那样一点点将他侵蚀，这个世界依然让他疲惫、痛苦又厌倦，但到底没那么冰寒。
身上，慕简这件高奢品牌的大衣温暖又防风，心底，因为装了个人陡然变得温暖又坚定。
唐纵轻轻闭上眼，脑海里浮现起慕简那轻笑的脸。
他笑了起来。
我这样，算不算……穿你穿过的外套，想象着你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纵纵定情的一章，写得有点慢。
穿你穿过的外套，想象着你的拥抱。
以后纵纵就活在暗恋和煽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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