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备驾,孤去赵家看看。”顾玄启吩咐。
张海连忙听命出去备马车,却又有些疑惑,殿下何时和那赵家少夫人关系这般亲近了?他回京请旨前,只知道那赵家少夫人在于府救了殿下一次。难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正疑惑着,碰巧在门口遇到袁锐,张海忙拉着他打探消息。
袁锐今日伤好得差不多了,便赶紧回殿下身边当值,刚到府衙门口就被张公公拉住问东问西,想到在淮宣客栈守的那一夜,他耳根微红,却依旧面无表情道:“殿下吩咐过,等张公公回来,就将赵家少夫人初次承宠的寝具交给张公公妥善保存,回头我便从客栈取来给张公公。”
张海一脸震惊,殿下居然宠幸了那赵家少夫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殿下怎会宠幸一个寡妇?等等,嫔妃承宠需要保存的寝具只有元红之帕,难道那赵家少夫人之前是完璧之身?最重要的是,殿下既然让他妥善保存,这说明,东宫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张海于是不敢耽搁,匆忙备了马车,跟随殿下去了赵家。
赵家,宋蝶得知太子驾临,连忙携了棠棠到前院接驾,迎了太子在正厅坐下,又命下人奉了茶。
见太子只喝茶不说话,宋蝶不免有些忐忑,只好主动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顾玄启瞥了眼站在她身侧的小萝卜丁,开口道:“孤有话同你说,闲杂人等且先退下。”
宋蝶见他说闲杂人等四个字时视线落在棠棠身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让采南将棠棠带下去,又将下人们都摒退了。
顾玄启又示意张海退下,厅内便只剩他和小妇人两个人。
见小妇人摆出一副垂首聆听的乖顺模样,顾玄启转了转玉扳指,问:“这几日为何未去府衙求见?”
宋蝶还以为太子摒退众人是要说什么大事,听到他问她为何没去府衙求见,她愣了愣,才回答道:“殿下日理万机,妾身这几日并无要紧事,不敢上门打扰。”
顾玄启默了下,何为要紧事?几日不见,她难道丝毫不思念他?她若不思念他,他自然也不是因为念着她才来看她。
“孤上次借你的那块帕子呢?”顾玄启给自己找了个来看她的理由。
宋蝶有些惊讶,难道太子今日来找她就是为了要回那块帕子?可那块帕子她已经用过,以太子的洁癖,应是不会再要了呀。
心下虽疑惑,面上却仍旧恭敬道:“回殿下,那块帕子已经洗净晾干,妾身这就让人取来。”
“不急。”顾玄启制止她,斟酌了下,说:“再过三四日,孤便要回长安了。”扬州这边的事还需个三四日收尾,收完尾就得立即启程回京了。
宋蝶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怪道殿下今日突然来此,还扯什么帕子,原来他是要离开扬州了,这是来向她道别了。殿下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向她一个小人物道别,也不枉她当日抛下棠棠带他去小山坳避祸了。
宋蝶于是露出笑脸:“承蒙殿下多次相救,妾身无以为报。”
顾玄启听到这儿时唇角微扬,还道她下一句是要以身相许,以为这小妇人终于开了窍。没想到她下句话一出口,他心口险些梗了下。
“只能多备些扬州特产给殿下带回长安了,妾身先在此祝殿下一路顺风、平安顺遂。”宋蝶诚心道。
顾玄启忍了又忍,才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孤说?”
宋蝶有些不解,太子不日就要离开扬州,他来向她道别,她除了祝他一路顺风,还能说些什么?难道,太子今日不是单纯来向她道别的?
他若不是来向她道别的,难不成,是想在离开扬州之前再和她春宵一度?
想到在山坳的最后一夜,宋蝶面颊微烫,但那是在山坳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她才可以不顾身份地位不顾世俗礼节和他□□好,眼下既然已经出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他行那种事。
顾玄启见她低着头默不出声,疑心她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小妇人面皮薄,他身为男子,自当主动些。
他轻咳一声道:“孤且问你,你可愿随孤一起回东宫?”
宋蝶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道:“殿下要带妾身回东宫?”
顾玄启肯定地点点头。
“可妾身身份低微,又是寡妇之身,如何能进东宫?”宋蝶表示疑惑。
“孤说你能进,你便能进。”顾玄启淡声道,虽有些麻烦,但也不算什么难事。
宋蝶低头想了想,纵使她对太子有那么几分情意,可这几分情意并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回东宫。
一来东宫定然嫔妃众多,她进东宫只能为妾,她不愿为妾,哪怕他是太子。二来即便她真的不顾一切跟着太子回了东宫,这几分情意在深宫之中又能坚持几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消磨殆尽。虽然太子眼下待她还不错,但难保日后不会变得薄情。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丢下棠棠。
宋蝶于是跪到地上,向太子行了个大礼,垂眸道:“殿下厚恩,妾身本不该拒绝,只是妾身身份低微,实在不敢攀附殿下,更不敢以寡妇之身污了殿下的清名,请殿下恕罪。”
顾玄启胸膛微微起伏,面色也阴沉似水,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妇人竟然会拒绝他!对天下女子而言,能进东宫当是莫大的荣耀,他破例带她回东宫,她理应感恩戴德,而不是这样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怕他降罪于她!
难怪她死活都不开口求他带她回东宫,原来她根本就无意进东宫。这段时间她对他的情意难道都是假的?可桃花源的那次欢好,她分明是动了情的。
顾玄启渐渐平静下来,不管她是因为什么缘故拒绝了他,她既不愿进东宫,他身为太子,自然不会强求于她。
“你可有其他所求,或是想要什么赏赐,说出来,孤可以尽量满足你。”顾玄启淡声道。
宋蝶依旧低着头:“妾身衣食无缺,并无所求。”
顾玄启盯着她的发顶,恨不能敲开看看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既然说了可以尽量满足她所求,那么哪怕她求的是金山银山,他也会尽量满足她。她那般爱财,怎会无所求?
顾玄启默了下,道:“孤会吩咐吴刺史,让他尽量照拂于你,日后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府衙求助。至于他那个小儿子,想来应该没胆子再招惹你了,孤会命吴刺史好好约束于他。”
交待完这些,顾玄启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犹豫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若你改变主意,这几日可随时来府衙求见。”
说完他抬脚大步离开,他怕再待下去她还没改变主意,他会先忍不住改变主意。
宋蝶目送太子乘马车离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太子地位崇高,怎能容得他人忤逆?她壮着胆子拒绝他,其实生怕他会一怒之下降罪于她,甚至殃及整个赵家。
幸而太子仁善宽和,非但没降罪,还替她考虑了今后的事,怕她日后遇到难事,还让吴刺史照拂于她。赵家一介商户,若有吴刺史照拂,在扬州城便可进一步站稳脚跟了。
张海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从赵家出来后脸色陡然沉下来,便猜到是那位赵家少夫人惹了太子不快,这让他对那位赵家少夫人更好奇了,太子向来不形于色,能将太子气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府衙,萧成逸见表哥回来时脸色不大好看,跟张海一打听,得知表哥从赵家出来后就面色不渝了,萧成逸倒不觉得意外,毕竟那宋氏不是第一次惹表哥生气了。
不过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那宋氏自有一套哄表哥的法子,上次在玉珍楼表哥气得连饭都没吃两口,一开门看到那宋氏在门外,被宋氏哄着去夜市逛了一圈,回来时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意。
这次估计也会如此,过两日应该就好了。
然而,两日过后,太子脸上的乌云非但没消散,且越积越阴沉,府衙一众官员这两日办差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太子不快掉了脑袋。
萧成逸这两日也被表哥挑了两回刺,正发愁着,就听下面来报说赵家少夫人来了,萧成逸欣喜之下,亲自到门口去接了她进来。
“夫人总算来了,您再不来,府衙上下怕是有人要猝死了。”萧成逸夸张道。
“萧大人此话何意?妾身听不明白。”宋蝶很疑惑,府衙怎会有人要猝死?难道太子急着离开扬州,这几日安排下去的差事过于繁重?
“在下的意思是,殿下这两日心情不佳,急需夫人宽解一二。”萧成逸解释。
“殿下为何心情不佳?萧大人又怎会觉得妾身能宽解殿下,妾身一个小小妇人,怕是要让萧大人失望了。”宋蝶抱歉道。
萧成逸心想,殿下为何心情不佳你难道不清楚?面上却笑着道:“夫人且先试一试,能宽解殿下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我再另寻法子。”
宋蝶点点头,见身后秋篱郝冬被拦在府衙外,忙又走回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他们不让咱们进去,说是要开箱检查。”郝冬回答。
萧成逸也走回府衙门口,先是斥了守门的衙役几句,又问宋蝶:“夫人这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不知是否方便打开一验?”
“也没什么,殿下要离开扬州了,妾身特意备了些特产送给殿下,萧大人尽可打开一验。”宋蝶笑道。
特产?萧成逸愣了下,他好像猜到了殿下这两日心情不渝的原因。
“夫人不打算随殿下一起回长安?”萧成逸试探道。
“萧大人说笑了,妾身生在扬州长在扬州,在长安无亲无故的,去长安作甚?”宋蝶遮掩道。
萧成逸恍然,连忙改口道:“我突然想起来殿下正在议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时间召见夫人。不如这样,夫人先回去,这两箱特产我帮夫人转交给殿下,等殿下得空,自会召见夫人。”
宋蝶有些讶异,这萧大人刚才还让她帮忙宽解殿下,怎么突然又改口说殿下没时间见她?
“那就有劳萧大人帮忙转交了。”宋蝶感谢道。不管这位萧大人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让她见太子,她都没必要和他争辩,特产既已送到,见不见太子也不重要了。再见面,也不过是徒增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