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奇特的香丸
小篆写着“南市”的牌匾之下，神荼和郁垒从桃木里飘然而出，嗡声说：“修行者一人”，伴随着声响，南市大门无声打开。
再次来到南市，明棠已然轻车熟路，进了门，也不去看南市大街上的豪华铺面，明棠直奔小井市集而去。她左右晃了一圈，很快就看见了上次买了她灵符的鉴定师青摩。
青摩眼尖，远远地见到她来，就打了个招呼：“明棠娘子，这次想买点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东西想出手？”
明棠走过去，说：“青摩掌柜，我这儿还有几张七品下等的引灵符，你看收不收？”
青摩笑着说：“收啊，当然收，还是老价格，七块下品灵石。”
明棠把带来的五张引灵符递给他，青摩老练地验货，符纹完整，灵力生动，在引灵符里算是品相很不错了，很久没看见这么流畅的符纹了，可惜只是七品下等，这样品级的引灵符，有不少刚入门的符箓师都会卖给他，这些符箓师往往十张里也就画成个四五张，刨去材料费，挣不着几个钱。要说他青摩掌柜是看不上这几个灵石的，但毕竟介绍这明棠娘子的承安公子是个厉害人，他自然也得给几分面子。
想到这儿，青摩一边数灵石，一边随口寒暄：“明棠娘子可是刚学符箓？你画这引灵符，十份里能成个几张？”
“倒也不多，也就成个七张。”明棠回答。她上次画符，除了临时改用毕方火羽的那一份材料，剩下的全部画成，可谓是百发百中，但她对修行界懵懵懂懂，索性就压低了说。
青摩闻言一惊，面色慎重起来。刚入门的符箓师里，十张里能画成五张，便可自夸一句符道天才了，这等成功率，这明棠娘子在符箓一道看来是天资极高！青摩打小就在这南市讨生活，自认看人眼光毒辣，这明棠娘子一看就是个极为认真之人，并不会口出诳语，和这种人打交道，大方一点也是值得的。
青摩顿时热情起来：“好勒，那明棠娘子日后若有其他符箓出手，也可以来找我，保证价格公道。”
明棠闻言抿嘴一笑，说：“那感情好，就提前谢过青摩掌柜了。”
青摩大喜，看明棠这话，这位娘子分明是有信心再给他其他符箓了。青摩在小井集市里也颇有几分名声，可是生意却一直无法做大，就是因为除了他的鉴定功夫外，他一直找不到好点的货物，但凡能制作好一点灵符法宝的修行者都会选择直接供货给大店家，像他这样的小铺子要找点好货是难上加难。如果能收到上了品级的符箓，他自然有办法把生意做大。
有了这么个念想，接下来明棠问起他画符材料来，青摩介绍得十分详尽。
葫芦道长给明棠留下的书里，除了引灵符的制法以外，还有其他的几道符箓，明棠早就想尝试制作，眼下手里到手三十五枚灵石，哪有不试做的道理？
明棠一口气买了20份引灵符的材料，又把剩余灵石也都换成材料，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明棠把材料往桌上一堆，只觉得生活惬意无比，自从修行之后，她娘刘兰仿佛也认清现实，以后找个姑爷也不知道如何说明女儿修行一事，自此之后既不安排她相亲备嫁，又无需让她修习女红，堪称明棠最自由自在的时光。
就在这时候，窗口传来细细的喵叫。
明棠起身打开窗户，金玉奴轻巧地跃进来，撕咬着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明棠赶紧取下，又侍候着猫大爷吃起小点心，这才拆开锦囊。
雪白的宣纸上，细瘦清丽的字迹写着：抹脸妖一事已有眉目，可前往灵心卜算一叙。承安字。
抹脸妖的事情有线索了？明棠不复轻松，那抹脸妖为何当日要杀她，一直是她心里萦绕的疑问，修行轻松也只是调侃之言，实际盘旋不去的是死亡和妖鬼的阴影。
她伸手一捞金玉奴，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吩咐春桃和柳儿告知母亲和祖父，便出门而去。
双柳巷子，灵心卜算店里，明棠再次见到了李承安。
还是在会客室里，李承安正在沏茶。许是在家里，李承安今日穿得随意许多，黑如鸦羽的长发垂下，细长的手指握着红泥茶壶分茶，将茶杯递给明棠。
氤氲的茶香中，李承安给明棠讲起了抹脸妖的后续。
“那日我拿着你给的画像，大理寺的人一路追查，这才查出，这抹脸妖化名曹夺，在长安城外南边租了一栋宅子，等大理寺的人查到的时候，这宅子里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好不容易才探访到曾经在这宅子里做过几个月打扫的一个下人，说每过一两个月，就有人来这宅子里，给这曹夺带来几个貌美女子做丫鬟，如此有了二三十个丫鬟过后，曹夺就又带着这些丫鬟出门，可回来的时候又只有他一个人。”
明棠追问：“那这些女子又去往了何方？”
李承安摇摇头：“这正是奇诡的地方，大理寺打探完整个京城，这些人就跟消失了一般，倒是卖给曹夺这些丫鬟的人都陆续打听了出来，是京城外的人牙子，听说曹夺这里收貌美孤女，价钱又给得大方，但又不在京城里买人，所以这些其他地方的人牙子千里迢迢地找了些姑娘卖给他。”
明棠心里一沉，大理寺打听这么久都没打听出来，想来这些孤苦女子是否已遭毒手……她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李承安仿佛看出她内心所想，也低声道：“这抹脸妖已死，是再也害不了人了，眼下要紧的是查清楚这曹夺找来这么多女子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这些女子又去往了何处，而那日曹夺死后，迅速抹去曹宅痕迹的人又是谁……只有查清楚这些事，你才能彻底安心，也避免后面再有人遇害。”
听他这么一说，明棠也振作起来，问：“那这宅子里，可还查出其他线索？”
李承安打开一个小箱子，示意明棠去看，明棠看见里面散落的是几件旧衣裳，有一种馥郁而深浓的甜香从衣裳里散出，那香味如梦似幻，仿佛面纱半掩的美人，引人沉沦。另有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面放着几个香丸，也有一样的香气，看来就是香气的源头了。
李承安说：“这是从那抹脸妖屋子里搜出来的，看着像是他贴身使用之物。”
上京长安，人皆好香，贵族世家和积年豪商甚至都有秘制的香方，以香味独特、不与他人重叠为荣。制香之人往往会为顾客单独定制独特的香丸，制出之后只售卖给这位特定的顾客，保证这香气只专属于一人，因此这些珍贵的香丸自然价格不菲，一枚可值千金。
明棠心中一动，说：“这香气如此特别，想来不是寻常人可以制出，我们不如去找找那些制香的大家，看是否能够认出这香丸的来历，有无线索。”
李承安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之前曾帮过一个富商小忙，他正好和徐家有点交情，我们不妨找找徐家，看是否认得出来。”
长安徐家，上都第一制香世家。
明棠早就听说过徐家的名声。前朝皇后衣袖里重叠的香气，当朝公主赐以御制玉环换取名香，风流贵妇闺阁中长燃的香料，上都里一半缠绵悱恻的故事，都少不了徐家的香气。今日有机会来到徐家大宅，她自然是好奇不已。
这座古老的宅邸里种满的全是花树，树荫浓翠，眼下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轻柔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李承安是递出去拜帖后，就有老仆引着他们进入了这座安静而沉稳的宅邸。
徐家主母接见了他们。她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但依然风仪宛然，眉目间带着高位者的自傲，她是徐家上任家主的嫡女，招赘的先夫早亡，之后就是她一人掌管徐家这百年大族，是个厉害人物。
徐夫人摇着团扇，轻轻遮住半边下巴：“承安公子，久闻了，不知这位是？”
李承安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位道友，明棠娘子。”
徐夫人不动声色打量这两位年轻人。西市里灵心卜算的老板李承安生就一番好相貌，今日一见，确是如此，这位叫明棠的娘子肤白如玉，眉目生辉，两人俨然一对璧人，也不知道术是否也如传闻中一般厉害，能够解决她最近一直头疼的事情……
徐夫人微微一笑，问：“两位贵客登门，也不知是有何事？”
李承安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香丸，那馥郁浓艳的香气又幽幽飘出，说：“徐夫人，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帮忙辨别，这香丸的来历。”
徐夫人拿起香丸，仔细品嗅，这香味……和家里书中记载的那个香，好像。她合上匣子，说：“这香好像有些印象，只是年纪大了，不太记事，还需要去书房里翻翻书确认，两位贵客且先等等，如在典籍中查找出来历，我再告知。”
她这话说得含糊，对这香的来历，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像是有推托之意，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告知？明棠正在琢磨徐夫人话里的意思，这时候又听见徐夫人说：“说起来，这段时间家中还有一件怪事，想请两位贵客帮忙。”
徐夫人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徐淼淼，但最近却噩梦缠身，每日不得入睡，短短一月，已经是骨销形瘦，我带她求医问药，也没有半点好转，京中名医，也都束手无策，现在想想，恐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请两位贵客帮忙一看，只要能救我这独生女，我徐家必有重谢，莫说这香丸来历，但有其他事，也尽可说来。”徐夫人越往后说，越是神色焦急，最后更是直接俯身下拜，只把明棠吓得不轻，连忙将她扶起。
明棠看向李承安，示意他拿个主意，毕竟自己的道术也是三脚猫功夫，李承安略一思考，说：“既如此，那还请徐夫人带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