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0章 小妞儿,跑了
隔天一大早,陈六子又在厂里头骂街了:
“踏马的!”
“小日本儿净给人添乱!”
“狗日的东西占了东北,让你们上我这来吃饭!”
“吕登标!”
“来了掌柜的!”吕登标一路小跑。
陈寿亭指了指面前那些从东北逃难而来的苦命人:
“你领着他们先去伙房吃口饭。”
“吃完了饭,安顿他们住进工棚。”
“你可记着,他们身上这些破烂,千万别给我带进车间了!”
“上头全是虱子!别再毁上我一车布!”
“放心吧掌柜的!得嘞,都跟我走了!”
吕登标大手一挥:
“男爷们儿衣裳都脱喽,瞧见那工业炉子里没,丢里头就行。”
“暂时先裹两圈布,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新的!我们大华染厂自己出的布,虽说是残次品,可料子是一等一的!”
“娘们儿们暂时就不用脱了,等会将就着洗洗”
陈六子一巴掌扇到了姓吕的脑袋上:
“我说吕登标?”
“你他娘的会说话麽?”
“去,把你媳妇儿叫来!女眷交给她安置!”
“当这么些年把头了,连个分寸劲都没有!”
说完,心烦意乱的陈六子谁也不再看,直接回办公室待着了。
身后那些难民,看着他的身影,眼里满是感激之意。
不大一会儿,卢家驹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手里面还攥着一页盖有红章的纸:
“六哥!六哥!”
“你快来看看吧!这都叫什么事啊!”
“一船一船的难民上了青岛,衙门那些家伙只说是财政吃紧、财政吃紧!”
“又撺掇着咱捐钱呢!”
“就这一张纸,就是一万大洋!”
“这钱真要是能落到难民手里我就不说了”
“能不能落下一半,都不好说呢!”
陈寿亭牙花子起了火:
“一半儿?做梦去吧!”
“能有个十分之一,都算他国民政府有良心!”
弟兄两个都在火头上呢。
门外又传来了周念祖的咆哮声:
“陈六子!”
“你给我出来!”
“你看看你办得叫什么事!!!”
“你说说你!”
“喝点猫尿就找不见北了!”
“亏我昨儿晚上专门提早走了一步,把你给扔在渤海!”
“你不知道我啥意思?啊?”
“你他娘的充烂好人,管叫我买单?”
“行!谁让咱是兄弟呢,这单我买了。”
“给你机会,你昨儿个都没碰那个姓沈的,我他娘的也认了!”
“可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瞅仔细喽!!”
“她他娘的坑了我五十大洋!!”
“五十大洋啊!!我他娘的连她洗完澡是啥样都不知道!!”
不光陈六子傻眼了,卢家驹也是一脸茫然。
“怎么个意思五子哥?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让一姓沈的女人,骗了五十大洋呢?”
“可不就是呗!真踏马晦气!”
“周掌柜!周掌柜!”渤海大酒店的经理呼哧呼哧的,可算是追上来了:
“周掌柜的那两个轮子的洋车到底是撵不上你这四个轮子的汽车啊,我下了车就往你厂里跑,倒了也没拦下您。”
“喏,姓沈的小姐走后,给您留了封信,信我交您手里了,我走了。”
“信?我瞅瞅。”卢家驹见五子哥没拒绝,将信接到了手里撕开了。
“老吴,让司机小刘送郑经理回酒店。”周念祖吩咐了一声。
“五子哥,这姓沈的小姐,硬笔字写得不错啊,有股子阴力。”
“阴你个毛线的力,你给咱六哥念念,好让他知道知道,他昨个救了个什么东西!”
卢家驹清了清嗓子:
“咳咳!”
“敬启陈掌柜与周掌柜二位恩人。”
“小妹远宜昨日海边寻短,幸得恩人救助,感激万分。”
“小妹本是东北大学学生,与霍长鹤军长相知相守,情深似海。”
“长鹤虽有家室,然,小妹不图名分,痴心追随。”
周念祖摆手打岔:
“停停停!”
“谁稀得听她这些破烂事,捡重要的念,她凭啥吃好喝好了,还坑我五十大洋!”
卢家驹一目十行,翻过了一页,这才继续念起来:
“小妹有姨在济南,今日前去投奔。”
“特从渤海酒店柜上直走大洋五十,权作暂借。”
“还望周掌柜见谅,小妹稍事安顿后,定会寄还。”
“也盼君能如陈掌柜一般古道热肠”
周念祖喘了道粗重的鼻息:
“臭娘们儿!”
“卷走了小爷五十大洋,还反过来嫌弃小爷小肚鸡肠!”
“呸!”
“这小三儿要是有了文化,还真他妈的透着一股子骚劲!”
“等等小驹子?你刚念叨啥来着?姓沈的妞儿,上哪投奔谁去了?”
卢家驹重新扫了一眼信纸:
“去济南了,说是她姨在那。”
“知道了!”周念祖重重点了下头:
“六子,你抓紧时间卖厂吧,青岛怕是待不了两年了。”
“你要是还想接着干染厂,我建议下一站就去济南,其实沪上最好。”
“只不过济南有那谁来着?哦对了,赵家两兄弟!”
“他们俩在那混得应该不错,前期的事扔给他们做就行,我先撤了!”
“喂,五子?你上哪!”
“上哪?我追我那五十大洋去!”
卢家驹看着五子哥飞走的身影,嘴角微扬,满是玩味的笑意:
“六哥,姓沈的姑娘,漂亮麽?”
“嗯,水灵!不过比你嫂子年轻时差点。”
卢家驹直接忽视后面那句话:
“哦,那我就知道五子哥为啥这么急了”
周念祖大步流星的钻到了汽车上,可并没有急着打火,而是沉下心,将灵识无限制放了出去!
直到锁定了北上的那条列车!
想也不想,先听高端软卧!
果不其所以然!
沈远宜这小妞儿,正悠悠然的吃着苹果呢。
灵识一聚,再刷一道劈进她的心窝!
我擦?
还真是投奔她姨去了?
我还以为她卷上钱,又接着去找那姓霍的军长了呢。
嗯
既如此,先让她在她姨家住着好了。
有个姨管着她,加上五十块大洋,就算顿顿下馆子,怎么着也够折腾俩月的。
你等着,俩月之内,你要是敢不把五十块大洋给我寄回来,我非上济南跟你玩五十大洋的不可!!
世上之事,往往就是这样。
任他周念祖的耳识,再过神通广大,随着沈远宜乘上这辆去往济南的火车后
一些事,早都注定了。
沈远宜的心声,周念祖能听得到。
可沈远宜那个姨!
在看到自己侄女以后,怀揣着什么心思,妖爷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妖爷的想法,跟多数人一样。
兜里装着大洋去投奔自家亲戚
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横不能为了贪墨这几十个大洋,就把自己侄女给害了吧?
那特么给洋人献人参果的狗东西,还混了大半年的烟馆呢。
周念祖驱车离开了大华染厂,去找思雅姐姐作画了。
就在周念祖离开大约十多分钟后,东亚商社新任社长青木一郎,带着两个日本浪人,趾高气昂的找上了门。
青木已经收购了孙明祖的元亨,现在青岛就剩陈六子全权做主的大华了。
青木这个小白眼狼,早先没少被藤井欺负,如今得以咸鱼翻身,狂妄的劲头较之滕井,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他还真不敢像对付孙明祖一样,朝陈寿亭和周念祖家里扔手榴弹
姓孙的少了思雅的军方人脉,怎么吓唬他都没事
大华染厂则不同他们背后有人,且势力还不少。
所以,只能进行谈判。
关于跟人谈判这一条,青木可谓是得到了滕井的真传。
只要能为帝国拓展海外事业,赔多钱不碍事。
反正到最后,不管赔了多少,都能从他们华夏人身上,成倍的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