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柱子能有什么心思
豆蔻年华的周采芹出得屋来，喊爹爹去卸门板开门，一旁的柱子这时候倒是变得机灵起来，抢先一步，拦在了周掌柜的身前：
“爹，你回屋歇着，一会儿我去开门。”
周掌柜慈爱的摸了摸柱子的小脑瓜，并没有跟他说些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柱子，不要在这扫雪了，先去把饭端给刘师傅。
似爹爹这般眼神，柱子早已不知见过多少回了，自然是心领神会。
尽管心里面还是存着些不情愿，可爹都这样说了，柱子也只好乖乖听话。
只不过每逢看到爹爹无奈中又透着失落的眼神时，柱子不止一次的想过：
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那个刘大头为什么就是不把手艺传给自己呢？
周掌柜看着柱子走进厨屋后，轻轻地叹了一声，搁下手里的扫帚，走去开门了。
挡板还是有些重的，周掌柜费了不小劲才算抬开，跟着拿走顶门棍，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大坨黑乎乎的身影，随之映入了周掌柜的眼帘。
周继业都不用定睛细瞧，仅从地上之人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又是两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近些年来，这样的情形，周掌柜几乎每年都能撞上个三五回
要知道，他的养子周博柱，就是在门口捡来的。
本着但行好事，不问前程的原则。
周继业丝毫没有犹豫，张口便喊了起来：
“采芹，喊你娘过来！”
“柱子？柱子！”
“来，你把他背进去。”
“孩儿她娘，你给我搭把手，咱俩把另一个孩子也抬回家。”
就这样，周掌柜一家子张罗着，将两个小叫花子抬进了东屋。
两个小贼羔子，还在装睡中
等到两个家伙感知到脸上传来阵阵温热时，他们立马就明白了。
这一回，算是碰上了一户难得的好人家。
周太太从脸盆里拧起热手巾，给两个遭了大罪的孩子悉心擦拭着。
西岐小妖很是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
倒是陈六子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他会感受到消失已久的母爱。
周采芹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直到娘亲为两个大男孩擦干洗净，看到了他们的真容时，惊讶起来：
“娘，你快看，左边这个孩子的皮肤好白净啊。倒是右边这个男孩，脸冻得这么厉害，光用热手巾敷行不行呀？”
猛地经闺女这么一说，罗凤娟也算醒过味来了。
给这两个娃娃洗的时候，她自己还觉着纳闷呢。
怎么一个越擦越白，另一个倒是擦着擦着，一片青一片紫的。
再仔细观望观望两个孩子，模样么，都还好。
冻伤较重的，浓眉细目，棱角分明。
至于说面皮白净这个，那可是要俊秀的多得多了。
眉清目秀，唇若夏桃，五官几乎没得挑，一眼看过去，就跟刀削斧琢般的玉人似的。
“孩儿她爹，你快来瞧瞧，俩小小子生得多俊。”
候在过道上的周掌柜，磕了磕旱烟锅子，又添上了一袋烟丝。也没直接回媳妇的话，而是抽了一口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等刘师傅找的那个帮工来了，你先熬上一锅姜汤水，约摸着把布除出来，这俩孩子也就醒了，等他们醒了先喝点姜汤，至于别的事，再看。”
“行，那我顺便再煮点疙瘩头焙着，等这俩孩子醒了，连汤带水儿的一喝，准保觉着暖和。”
周掌柜没有作声，而是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柱子此时却摇头晃脑的说道：
“爹，我看他俩喘气挺有劲的，多半没什么事。”
周掌柜看了眼柱子，兀自从凳子上站起身，踱起了方步，叹道：
“没事好啊可没事归没事，该愁的一样愁。”
周太太听着话音不大对头，赶忙插话道：
“孩儿她爹，这有什么好愁的？”
周掌柜深深的抽了口旱烟，于吞云吐雾中感慨起来：
“她娘，要是咱家买卖好，多一个人两个人的不碍事，可眼不前儿，买卖难做啊”
罗凤娟心知，自家丈夫说得在理上。
老周家虽说还有口吃喝，但日子过得并不比旁人强多少。
如果冷不丁的再添两张嘴
那这日子可就真的很难了。
可有些事，即便是难，该做的还是得做！
“她爹，要是这俩孩子昨个夜里冻死在咱家门口，那不碍咱事。”
“顶多抬到村口给埋了。”
“可他俩要是活过来了，再把人给撵出去”
“那可是有点伤天理了。”
说完，罗凤娟还在丈夫的手背上轻轻的打了一下。
周继业颇为无奈的仰天短叹道：
“谁说，不是呢。”
前院，染布作坊，布料间。
刘师傅跟他请来的短工，以及柱子三人，正在忙活着下料。
怀揣心事的周掌柜此刻却走了进来。
刘青如同长着前后眼一样，不等周继业检查完用布用料，当即就走了过去，打听起来：
“掌柜的？”
“听说您这回一下就捡了两个伙计？”
“嗯？什么？”
不知是不是作坊里柴火声太大的缘故，周继业听得不是很清楚。
刘师傅反是斜眼看了看柱子，不依不饶的高声追问道：
“我刚听柱子说！”
“您今早开门的时候，又捡了俩伙计！！”
周继业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两下，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柱子。
而柱子，正好低下了头。
不过手上的活并没有停，还是耐着性子搅和着颜料，挺着精神把持着水温。
年关将近，染完这一趟布，通和染坊也就暂时歇业了。
到时候，刘大头肯定还会回一趟老家，里外里小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终于不用再成天伺候他，顺道也能好好歇上两天了。
柱子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多少。
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帮工，还能做些什么呢？
还想让他做些什么呢？
懂得感恩，没心没肺的活着，挺好。
“爹！娘！”
“俩人醒啦，他们两个醒啦！！”
院子里，小胖丫头周采芹焦心的喊着。
布料间的周掌柜听着动静，大步流星的奔了过去。
尚在厨屋张罗的周太太，听见闺女的喊话后，盛了两碗疙瘩头，也急匆匆的跑向了东屋，还险些被门帘子给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