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已然不同的家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仿佛来自深渊里的咆哮。

    叹息着，挣扎着，哽咽着，叶寒从那翻倒的东西里爬出来。

    周身围绕着刺鼻的燃油，浓烟滚滚，他的双眼感到灼烧的痛。

    努力睁开眼，一片朦胧，只有一个熟悉的陷入昏迷的脸庞。

    突如其来的眩晕和耳鸣把叶寒吓了一跳，此时的他头痛欲裂。

    他醒了。

    竟是梦一场！叶寒边捂着胸口，边自顾自地安慰自己。

    他从床沿摸到了手机，打开来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左右。

    他又一次做噩梦了，还都是大同小异的关于那场车祸的梦。

    叶寒虽然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但还是感到万分口渴，他便爬起来，走到厨房为自己倒了杯凉水。

    叶寒回到自己的卧室时顺道看了看熟睡的妈妈，她睡的那么安详，枯瘦的身板缩在柔软的被窝里，是那么脆弱，那么可怜，仿佛随时都会和这个世界不辞而别。

    叶寒心头一紧，难以抗拒的酸楚与痛苦再次涌入心间，填满了他的整个灵魂。

    但叶寒还是努力地把头脑中充斥的消极想法赶走了一些，逐渐清醒了起来，他开始筹划今天的日程，这是他近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日程塞满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六点起床做饭，七点整理房间，八点复习这周的功课，八点半到十点做语文和英语练习题，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做数学题，然后开始做午饭……”

    叶寒机械地计算着日程安排。

    “下午一点半睡会午觉，然后……”想到这里，叶寒不由得一惊。

    “下午夏安然要来拜访。”他不自觉地轻声念叨起来。

    他这才回想起这周五放学的时候，他和夏安然的约定，临分手的时候他已经把地址告诉给了她。

    夏安然差不多下午两点便会来他家。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外人来造访。

    叶寒怀着一份复杂的心情躺在床上等待天亮，他从来做噩梦后便会失眠。

    他说不清这份心情是激动，是期待，还是担忧，他只知道这样如此近距离地和同学接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同飘渺的记忆一样，难以捉摸。

    那场事故夺走了爸爸，又夺走了妈妈的双腿，叶寒万幸地保全了自己的生命，但也只是外表上的完整，他的灵魂早已残缺。

    自那厄运降临后，他一直如机械一样活着，没有期盼没有愿望，只是重复着夜以继日的生活。而当下早已沉寂的心灵之泉似乎有了些许波澜，属于生命的齿轮终于不再生锈，开始缓缓地转动。

    躺着躺着天就泛起了鱼肚白，日光逐渐照进了屋子里，将长久盘踞在室内的黑暗驱散了出去。

    叶寒如往日一样，开始了一成不变的工作。

    妈妈也早早起床，挣扎着坐上轮椅后，边在厨房里等待早饭，边向儿子亲切地聊天。

    当她得知夏安然要来看儿子时，两眼放出了兴奋的光彩，儿子或许终于交到朋友了，哪怕是异性朋友。

    妈妈不止一次地怀疑叶寒患上了严重抑郁症，她知道他内心的孤寂与痛苦，需要一份平等的长久的温情，而这是她这位半身不遂的母亲所难以给予的。

    时间悄然流逝，下午不到两点的光景，叶寒家便响起了门铃声，铃声多少有些嘶哑，大概是太久不用的缘故吧。

    叶寒一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夏安然天真烂漫的笑脸，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外套一件米色开衫，落落大方而青春时尚。

    “叶同学，下午好啊！我把车停在门口了，我还帮你把车简单清洁了一遍。还有，这是我自家做的曲奇和一些小糕点 ，也请收下。”

    夏安然说着，把两个礼品盒用双手递给了叶寒。

    叶寒一番推脱无果后，便只能边道谢边收下了。

    当叶寒把安然的单车推出来后，便邀请她来他家小坐片刻。

    但是安然笑着婉拒了。

    “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呢!”夏安然俏皮地说道。

    等两人告别，叶寒再次回到家后，妈妈没说什么，只是向他投去些许惊奇的目光。

    “我和她之间才没那种无聊的事呢!”

    叶寒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去了。

    这一直冷清阴暗的屋子因为安然的短暂来访，总算有了些欢快的气息，虽然只是那么一刻。

    但毫无疑问，一直紧闭着的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有光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