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樔之村
真茂忽然眼皮一跳，只觉得眉心一阵刺痛，抬手却没有摸到伤口。
他若有所觉地看向狐神，直觉这不是巧合，但一时没办法验证，只能先收回目光，拉开任务界面。
最上方是被他特殊标记过的「农业」，现下进度条往前跳了一大截。
“多亏你的祝福，今年收成估计会翻两倍，是时候再建两个粮仓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狐神得到夸奖，立刻忘记刚才的插曲，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眼眸弯成金色月牙。
“因为真茂大人安排，我降临之前就收到了大量信仰，神力才能顺利反馈给这个村子，这是真茂大人的功劳！”
“神官本来就负责这些，”真茂说，“你帮我庇佑村子，我当然不会让你为信仰担忧。”
“我就说真茂大人是我最中意的人类！”狐神看起来更高兴了，祂的面具挪到一侧，脸颊开心得泛起红晕，两枚尖尖的小虎牙都乐得露出来。
【啧啧啧，太没见识了，那不就是现代老板拿来敷衍员工的套话吗？「我们都是兄弟」「你尽管加班，钱不用担心」，怎么就感动成这样？】1
“……”真茂懒得理它，拿走背包权限和ssr道具，它也就只能口头发泄几句。
风从门缝吹进来，真茂忍不住咳嗽两声，端起灵液灌了一口，才压下喉咙的血腥。
狐神担忧地问：“您的身体没问题吗？”
真茂摇头：“这点伤在预料之内。”不如说只付出这么点代价就压制系统已经超出预期。
结果抬头一看，狐神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好像他立马就要往生，真茂只能头大地安抚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想办法治伤。”
“可是……”
“没有可是。”真茂强行转移话题，“神力可以收回来了吧？再泡下去那些谷苗就要开灵智了。”
“对，要撤回来。”狐神拍了下脑门，控制神力缓缓撤回，将要收回神社内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而后神力涌动，分出一截支流，将薮神曾经寄身的神龛笼罩起来，数息过去神龛消失，但神社侧殿却多了一个祭神位置。
真茂愣了愣，对狐神点了点头：“多谢。”
“祂这样的小神消散不入轮回，我只能让人们记住祂的功绩。
也许数十上百年后，长久不断的供奉会让薮神遗留下来的石头重新生出「灵」，这种神灵天生有从八位神阶，大约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狐神难过地说：“但是吾等神灵重新凝聚时并不会保留记忆，小妖怪还是死了。”
“这样就足够了。”真茂冷静地说，“蜉蝣朝生暮死，野草一岁一枯，连我也会在几十年后离开，看开点。”
【宫司大人也太不会安慰人了，你看狐神都被你说懵了。】
真茂表情漠然：“我已经修饰过了——不管我有没有搞垮你们公司，几年后都要离开，赢了可以回现代老家，输了就死在这里。”
不过这次没等狐神掉眼泪，从宫殿外传来一阵耳熟的狐狸鸣叫：“狐神大人，真茂大人，妖怪们已经在山下列好队了。”
真茂拉开障子门，抱起地上的狐狸，颠了颠又顺手撸了两下毛：“果然是狐一，两天没见我差点把你忘了，来的正好，咱们之前签订的打工合同……契约还没到期，正好从今天恢复上工。”
“呜呜！”小狐狸叫声慌乱，挣扎着越过他的手臂眼巴巴看向屋子里的神明，“狐神大人救我！”
狐神爱莫能助，小声道：“你自己答应了真茂大人，我也没办法呀。”
祂用鼓励的目光看着眼前自己最宠爱的族人：“加油！你能取代阿月成为我身边的近侍，一定有过人之处，绝对能通过真茂大人的试炼。”
“不要啊！”
神社山下
几乎整个狐山的妖怪都跟在神社后一起到了这里，它们多数在宴会见过真茂发飙。
恢复力惊人的野猪妖怪至今不能下床，暗算神明的青蛇更是做成蛇泡酒，合理推测法师老死之前都不可能出来。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它们从前打架顶多丢一条命，哪里想过这种折磨人的手段？果然还是人类最阴险卑鄙！
为了避免成为下一个罐头，刺头妖怪们安静得不得了，像一窝鹌鹑乖乖蹲在空地上。
真茂大略扫了一下，问道：“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多？”
狐一解释：“除了参加叛乱的妖怪，还有九成小妖怪也自愿跟过来了。”
真茂略一想就明白过来：“担心离开狐神之后又回到被欺负的状态？”
“是的，”小狐狸点头，“只是它们在叛乱的时候明哲保身，狐神大人体谅它们有心无力，但也不想再接受它们作为信徒，就交给真茂大人安排，给它们一片容身之处即可。”
这倒是不错，真茂扬起眉毛，神社有了祭神，下一步就是扩建村子，现在急缺劳动力，这些妖怪来的正是时候！
它们平时被狐神管束，连那些参加叛乱的凶恶家伙都没敢吃人，这样的妖怪比吃过人诱发过凶性的好管许多。
但这些妖怪散漫惯了，乍一来到人类的村庄，难保它们不会闹出祸端。
真茂便看向底下的妖怪：“你们听到了？留下来就要听我指挥，我会派人带你们净化身上的邪气，给你们划分居住区，尽量贴合你们的习性，要求是不准伤人。”
这个要求在情理之中，妖怪们骚动一下很快平静下来。
只有一只脸如朱漆大盘的妖怪战战兢兢举手：“我以恐惧惊吓为食，算伤人吗？”
真茂看了它一眼，认出这是名为「朱盘」的妖怪，喜欢藏在山路边跳出来吓人，是鬼的一种，力大无穷，派去耕地绝对是一把好手。2
于是和蔼道：“你可以找我的式神报名，付出报酬换取人类配合。”
“接下来还有谁有疑问？”
没有妖怪回答。
“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如果留下后再触犯规则……”他笑了一下，语气温和。
“来的路上看见村边的地藏王菩萨像了吗？到时候我会把你们镇在底下，抽干你们的妖力当肥料。”
妖群中传来一声响亮的抽噎，但下一秒又被人死死捂回去，放眼一望，这些非人之物脸上全是如出一辙的惶惶哀戚之色。
——听听这个人类说的什么？明明是个和尚居然这么残忍！知道山野妖怪最喜欢自由，就把它们镇在石头下！知道它们最在意实力，就威胁要抽干它们的妖力！
必须走，它们必须离开这里！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真茂说着，取出「桃太郎的饭团」，拔开瓶塞，对妖怪来说难以抵御的香气瞬间爆发，连尝过一次的小狐狸都不能抵抗，毛茸茸的脸上露出渴盼的神情。
他盖上瓶塞，妖怪们勉强恢复理智，但依旧忍不住一下一下看着真茂手里的瓶子。
真茂假装没看见：“这是磨成粉的「桃太郎饭团」，以后每个月，谁的任务完成得好，可以拿到一个作为奖励。”
“一整个！”小狐狸发出惊呼，吞了吞口水，“真茂大人也太大方了，这一个饭团就可以增长十年妖力！十二个月岂不是能提升一百二十年？”
妖怪们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真的可以增长十年妖力？”
“只要干一个月活就能拿到？太简单了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听这个狡……机智的圣僧说的，干得好才有奖励，怎么才算干得好？怕不是哄我们！”
话是这么说，它们都渴望地看着真茂手里的瓶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真茂并不生气：“饭团是额外奖励，你们平时工作餐也能提升妖力，只是不会太多。等下我的式神会带你们签订契约，奖惩标准和违约赔偿都在上面，不满意可以离开。”
妖怪们放下心来：“有契约啊，那没事了，修行者违反契约惩罚比我们严重多了，轻一点修为倒退，重一点当场暴毙，不用担心他说谎。”
但还有妖怪难以置信：“喂喂，你们就这么被收买了？你们的骨气呢？给人类打工就不觉得羞耻吗！”
其他妖怪不能理解它的愤怒，纷纷以异样的眼光看它。
“我们妖怪还有骨气这种东西吗，不都是谁强跟谁？”
“现在跟着法师还能恰饭，你要求不要太高。”
“不想留下来就走嘛，正好少一个人抢名额。”
“对啊，赶紧走赶紧走。”
骨气妖怪被它们气得仰倒，恼羞成怒：“你们让我走我就走？我偏要留下来！”
其他妖怪感到失望：“切，还以为真有骨气，原来是想骗我们离开自己独占好处。”
“……”
骨气妖怪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