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何苦来哉
季瑶打量着李溯宁，她着锦衣而来，腰肢纤细衣摆翩跹，李溯宁极少做这种打扮，季瑶心中有些了然几分。
只见她轻声道：“那日在城楼，你说进了些新茶，让我有空来尝尝，我今日便来了。”
李溯宁垂着头笑了笑，看向季瑶的眼带了善意与调笑之色，竟是轻松的样子：“这深更半夜的，将军来我清芳亭喝茶，怕是说出去没几个人信了。”
季瑶也跟着笑，她将手边清芳亭侍女刚泡好的茶端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无奈与耍赖，对李溯宁说道：“你瞧你不在，你们家的女婢都欺负我这不速之客，这茶叶还不如素日里你与我泡的好。”
李溯宁几步上前看了一眼，确是新进的茶叶，也是上等的，不过她们自然不敢动她那些收藏的好茶。“堂堂将军，怎得还告起了下人的状？”
季瑶脸上露出一丝笑来，转头看向那之前奉茶的小丫鬟，就见那丫鬟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她与李溯宁道：“这丫头长的倒是不错，不如卖于我吧！”
那丫鬟闻此言浑身便是一颤，李溯宁看着季瑶的眼中却是幽深了起来，她转过头看那丫鬟，她虽不像小仟一样与她亲近，但也跟了她多年了，主仆情谊很是深厚。她与季瑶都清楚清芳亭是逃不掉的，如今季瑶向她讨一个小丫头，其目的她又怎会猜不出。
“将军若喜欢，送你便是。”李溯宁转过头，淡淡道。
那丫鬟却是呆了，慌忙跪了下来：“小姐，不要把小兰送出去啊，小兰愿意一辈子侍奉小姐。”
李溯宁看着小兰，心中也是感慨，她要侍奉她一辈子，只是她的一辈子已经注定只能到今夜了。
然李溯宁面上却是淡淡的不悦，冷声道：“我与将军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你既是李家的下人，去留哪由得你自己做主？”
小兰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地上嘤嘤的抽泣起来，季瑶看了颇有些不忍，却听李溯宁又道：“你且放宽心吧，季将军是个好人，你跟在他身边他定不会慢待了你。”
这话一说倒让季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事到临头了，李溯宁还在为自己的婢女考虑，她本意是少些牵连无辜之人，可却没想到听李溯宁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想让她收了这小兰了，这想法她委实是做不到的。
刘故南在一侧听的云里雾里的，他看着与李溯宁相谈甚欢的季瑶，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是来捉拿那个夏国将军的么，还有这李溯宁也是共谋的人，直接抓了便是，怎的将军却是和她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像是完全忘了似得。
刘故南正想问，季瑶却说了话：“那日城楼一见，我看到你那些运茶的脚夫很不错，也不知现在都在何处？”
李溯宁听了这话，却是苦笑一声，她虽知道计划失败却不知是哪里的原因，只想着西潍城的军营也许是太难闯了，或许是他们惊动了军队，此时听季瑶这一问却是了然几分。
原来从一开始，她们就都入了季瑶的局。无力的摇摇头，嘴角的笑显得有几分苦涩：“想来如今都在将军府上了，将军既来此地，想来他们的任务也应该失败了。”
季瑶轻轻点了点头，很是有几分闲逸的悠悠道：“记得当时那些脚夫共有十二人，今夜在我府里我却发现少了一人。想着应该是在你这里，所以便来此处寻寻。”
李溯宁垂首不语，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过了半晌，李溯宁才悠悠道：“那人已经离去了。”
季瑶抬眼看了看李溯宁的身后，空荡荡的：“是与你那小仟丫头一同走的吧？若是如此，想必我的人已经将他们找到了，既然如此，便不叨扰了。”
季瑶说罢竟是径直起了身，她轻整一下衣衫，刘故南在季瑶身后强忍着没有说话，眼中已是疑虑满满，他们不把李溯宁捉回去么？
“我早该想到，将军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那人有机会离开，只是想最后努力一把罢了，就算是为了他……”李溯宁眼中黯然。
季瑶转头看去，心下叹了一口气，她冲张口欲言的刘故南摇摇头，便是几步走着准备离开了，路过小兰的时候，才稍稍停了脚步：“将她带着。”
进来之时，季瑶仅仅是让刘故南陪同，刘故南瞧着面如死灰的小丫头，一阵不耐。“起来走吧！不然莫怪爷爷抓你回去。”
小兰颤悠悠的站起身，她心中已是晦涩之极，没想到她忠心服侍了这么久的主子就这么将她卖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是默默的跟在了季瑶身后。
季瑶走到门前之时，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忍，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是淡淡的：“给你驾车的那个人并没有死，你若是为了他，大可不必费这般心思。”
“没死？”李溯宁本已萌生死意，只等着季瑶离去之后，便自行了断。此时听了这话，心中却是大乱了。“怎么会，你怎么会留了他的性命？”
季瑶轻笑了一声，却不知是笑李溯宁还是笑罗南，李溯宁显然是太相信那个男人。“刺客的任务失败，下场就只有死。若想要不死，唯一的原因你应该清楚。”
“啪……”匕首落地的声音轻脆，刘故南忙回头警戒的看向李溯宁。那匕首是本是用来自尽的，却不成想此时心神不稳，从手中掉了下来。
季瑶没有回头，她望着门外的夜空，眼神落在空处，心中带了几分感慨与不忍：“你以为若是没有那人的口供，我是如何能够确定安佑民在你这里？一个为图活命而出卖袍泽的小人……你竟是想要为他寻死？何苦来哉！你可是知道，为了活命，他将你献给了我？”
秋风卷着院中的落叶扫进厅中时，季瑶已经离去，李溯宁无神的坐在厅中，双眼空洞，不知在看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