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月17日,阴雨
由门而出这条路走不通了,沈镜沉吟片刻,道:“这里是二楼,从窗户跳下去,大概率只会摔骨折吧。”
“理是这个理,但是也要能跳才行啊!”肖成清又一盆冷水泼下来,“很不幸,窗户也被封住了。”
“啊!”
沈镜错愕。
少顷,他回过头诧异地发现,从门窗到空调管道孔洞,但凡是可以与外界联系的通道都被殷红色黏胶覆盖住了。
时值此刻,他们彻底与外界隔绝,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沈镜咽了口唾沫,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沈,咱以后别预感了,你这一预感一个准,谁能顶得住。”肖成清突然出声。
沈镜一头雾水,王文:“小沈,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又怎么了……”
沈镜嘟囔着抬头,然而触目所见让他直接把余下的话吞了下去。
天花板也被一层厚厚的黏胶覆盖,比起地面上蜿蜒流淌、殷红色的胶团,天花板上的胶状物更粘稠,颜色也更深,墨色液滴仿佛粘稠的沥青,欲滴不滴。
沈镜仔细端详了一会,道:“这些胶团总有种更不详的感觉。”
“小沈,又被说中了。”王文苦笑两声,以手一指,道:“你们仔细看那液体里是不是包裹着什么东西?”
经这一提醒,沈镜眯起眼睛,重新审视天花板上欲滴不滴的胶团。
浓稠的墨色胶状物并不透光,视线想穿透胶团表皮看到内里难度显而易见,不过沈镜换了个位置,站到王文此前站过的位置,打开手机手电筒再看。
影影绰绰的光线终于破开了胶体表皮将它模糊的内部结构呈现在了沈镜视野中。
倒非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被胶团包裹住的仅仅是一只蜘蛛。
只不过这只蜘蛛已经死亡,尸体变得薄如纸张。
沈镜看了又看,断定:“这只蜘蛛与沈槐情况一样。”
“我们查到了沈槐遇害的原因,也算是个好消息了!”王文苦中作乐。
“坏消息是……”沈镜说话大喘气,道:“我们马上就能亲身体验一次沈槐遇害的原因。”
“我设想过许多种死亡原因,里面可不存在死于怪异生物这个选项。”肖成清夸张地吞咽了一声,另道:“老沈,这是你的领域,你赶紧想个办法帮我们处理一下眼前的麻烦。”
“这应该是某种黏菌,且具有较高智慧。”沈霖出声分析:“生长在天花板上的黏菌极有可能和生长于墙壁上的黏菌属于同一种类的两个不同生长时期。”
肖成清没太听懂,搔头道:“老沈,你能说得简单易懂点吗?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沈霖大致解释:“简而言之,依我分析,黑色这种已经进入了可以繁殖的成熟期,而红色这种则尚处于幼儿阶段。”
“那它们是不是需要积蓄足够的能量才能进入成熟期?”沈镜顺势揣测。
沈霖:“是这样,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咱们再想不出离开的办法,可能就变成他们的养料了。”
沈镜以手一指,示意大家放眼四周。
不知不觉,那些由殷红色黏胶汇聚而成的血河蜿蜒流淌,已经近在咫尺。
由于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此刻,几人被团团围住,有些插翅难逃的意味。
包围圈正在缓慢收拢,沈镜五人背靠背站立,其中,肖成清看得心里发毛,道:“老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稍微解决一下它们吗?”
“呃……”沈霖沉吟片刻,如实道:“我的领域是雨林生态保护,真菌这方面我知道的也不多。”
“啧!”沈镜咂舌,“那你以科学的角度,觉着我们现在还能做点什么?”
“杀菌的话高温或者腐蚀或许能有效果。”沈霖模棱两可。
沈镜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看来我还是等死比较容易,高温杀菌温度起码要达到100c,这鬼地方那有这条件。”
王文英雄所见略同,道:“所以我们现在要等死吗?”
沈霖没什么底气,“应该还没到这种地步。”
然而,此刻那些殷红色胶团已经逼到近处,可以留给几人立足的空间仅剩方寸。
沈镜出声拆台:“那些黏胶已经爬到我脚边了。”
“那小沈你运气还挺好的。”肖成清夸张地吞咽了一声,“我这边,它们已经爬到我鞋面上了。”
闻言,沈镜低头一看,那些黏胶宛如一层苔衣,已经覆盖到了肖成清脚踝。
而他自己处境也不比肖成清好上多少,殷红色的黏胶蜿蜒爬行,顺着他裤管缓缓向上,虽然尚有一层衣料阻隔,但那湿滑黏腻宛如软体动物的触感还是让沈镜不寒而栗。
最至关重要的是这些黏块宛如水蛭,沈镜如梦初醒后,尝试小范围抖动身体暂时甩掉这些黏液,却发现它们一旦沾上根本甩都甩不掉。
“它们沾上后根本甩不掉!”
沈镜将他的尝试结果如实相告。
“小沈,现在已经不是甩不甩得掉的问题了。”肖成清痛苦地呻吟一声,心灰意冷指出:“你放眼四周,就跟血海一般,殷红色黏胶源源不断,甩掉这波,下波也会把我们淹了。”
沈镜有所感,宽慰:“都先冷静,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或许还有什么生机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肖成清:“比如?”
“比如……”
沈镜语塞,他也没什么重要发现,所言不过是用于缓解紧张气氛的,硬要比如一时半会也比如不出来。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吧。”肖成清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生死由命,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还没到这种程度……”
沈镜突然噤声。
此前,他原本一边出言宽慰一边放眼四周,尝试着找找看有没有之前被忽略掉的信息,岂料,还真有重大发现。
原来,他环顾四周时,不经意瞥间天花板上墨色黏胶滴下来一滴。
而这滴墨色液滴没入地板上密密麻麻的殷红血河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孔洞,露出了黏胶之下大理石地砖的颜色。
沈镜恍然,立即出声询问:“自然界的生态位里是不是会出现天敌是自己的案例啊?”
沈霖:“是存在这种情况,有什么问题吗?”
沈镜并不是很确定,颇为踌躇道:“我好像发现可以克制这些红色胶块的方法了。”
结合沈镜此前所言,沈霖揣测:“是和天花板上的黑色黏菌有关系吗?”
“嗯。”沈镜点头,讲出观察结果:“我刚才看到一滴黑色黏液没入血河后,地板上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孔洞。”
沈霖点破:“你怀疑成熟的黑色黏菌可以杀死未成熟个体?”
沈镜:“嗯,我的确这样认为。”
肖成清:“老沈,自然界存在这种情况吗?”
“极端条件下会出现这种情况。”沈霖大致解释:“诸如许多外来物种,刚进入一个新的生态圈时会因为没有天敌而大肆繁殖,但一旦种群数量达到饱和,非常极端的情况下,会出现成年个体杀死未成年个体的情况。”
沈镜打断:“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学术探讨这种事能不能往后稍稍。”
“小沈说得对。”王文出声支持:“现在都十万火急了,不管真假,我们都要先试试再说。”
“理是这个理,但是……”肖成清惯性泼凉水,道:“你们忘记了,天花板上生长着的那些玩意也不是什么善茬,它们能将人变成一张薄皮。”
“的确。”沈镜赞同,道:“天花板上生长着的黑色黏液或许比地板上的危险程度可能只高不低,冒然接触的话,保不齐就会落得和沈槐同一个下场。”
“现在这些殷红色黏液已经爬到我们身上了,虽说有衣物阻隔,但它们腐蚀掉衣物,将我们彻底包裹起来只是时间问题。”王文掷地有声,“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怎么死又有什么区别?”
“……”
沈镜颇为赞同。
情势不等人,眼下那些殷红色黏胶越来越多,也就阴雨蒙蒙,天气不好,除他外那几人皆穿了雨衣,塑胶雨衣暂时抵挡住了黏胶腐蚀。
但黏胶已经爬到了小腿,尤其沈镜穿着单薄的牛仔裤,他感受最清楚,黏胶在缓慢腐蚀布料。
如此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沈镜打定主意,朗声道:“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沈霖认可:“我没意见。”
“那我们这方现在就是三票。”王文统计票数后,又问:“老林,你怎么看?”
林碧脸色苍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道:“我也没意见。”
虽然肖成清迟迟不表态,但四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他即使反对也被暂时忽略。至此,问题的关键成为了谁去将天花板上粘稠的黑色黏液弄下来。
沈镜环顾四周,除他之外,一个个都是六十余岁,颇有建树的学者,从年龄到社会贡献怎么看怎么不适合去做这种危险的事。
反倒是他,除了年轻,一无所有,在合适不过。
沈镜挺身而出,道:“我来……”
谁料,他话尚未讲完,沈霖直接打断:“公平起见,我们五个人应该抽签,决定谁才是那个挺身而出的人,但谁让是我的私事,老肖你们两口子是为了帮我才深陷麻烦,所以签就不抽了,这事由我顶上在合适不过。”
“不行,你都多大年纪了,万一突生什么枝节,躲都躲不掉。”沈镜回过神,直接拒绝。
沈霖:“就因为我年纪大了,什么没见过,所以才在合适不过。”
沈镜:“但是……”
看出沈镜想拿他身份说事,沈霖直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道:“没有但是,不论我是什么社会身份,我们两个也是平等的。”
“你是我爸,我俩平等个锤子平等。”沈镜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默默吐槽。
然而话到嘴边,他委婉道:“老头,一把老骨头了,别使劲折腾了。”
“你……”
沈霖被气到语无伦次。
同一时间,沈镜已经一伸手碰到了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黑色黏胶。
得亏他个头够高,也得亏黑色黏胶过于粘稠,无法顺利滴落,只能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钟乳石的石笋形状倒悬在天花板上,要不然他想碰到这些粘液都费劲。
沈镜握住黑色黏液后用力一扯,黏菌立刻被连根拔起,扑簌簌掉进翻腾的血海中。
“效果如何?”
沈镜没顾上看,他正尝试着甩掉手上粘黏着的黑色胶体,但效果不理想,黑色黏胶的附着力更强,沈镜尝试了几次,一无所获。
沈霖全部看在眼里,道:“不好形容。”
沈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茫然地低头一看,殷红色黏胶构成的血海宛如退潮时的海浪的确在消退,但更浓稠的黑色黏液却正在逐渐取而代之。
墨色黏液所到之处,所有殷红色黏菌立即失去黏性,化为一滩红色液体,但在红色液体滋养下,黑色黏菌生长迅速。
沈镜汗毛倒立,被黑色黏菌覆盖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麻。
他将手背到背后,道:“这可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山。”
“也还是有值得高兴的消息。”肖成清指出:“最起码,之前爬到我们身上的黏菌正在消退。”
“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沈镜苦笑连连。
然而,已经蔓延到小腿的殷红色黏菌消退速度极其缓慢,与之相反,黑色黏液的壮大迅速。
沈镜手臂彻底失去知觉,“你们说在那些黑色黏菌队伍壮大,发展出此前殷红色黏液的规模时,我们身上的黏菌能彻底消退掉吗?”
“……”
所有人心里都有答案,八成是不可能的。
“啊!”林碧突然失声尖叫:“那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