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章 命运之夜
郭可为此刻怀疑自己肯定是疯了。
不然，他不会半夜不睡觉跟着华生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狂奔。
夜晚的风吹的断断续续，裹杂着些许细碎的杂草扑在脸上，其实并不是多冷，但是骤降的温度却如坠冰窖，虽然此刻奔跑起来驱散了全身的寒意，但是呼吸时吸入的空气却如刀割一般充斥着咽喉内壁疼的厉害。
“你等会儿……”他一边捂着岔气的肚子一边挥了挥手朝前面疾走的华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能歇歇不……”
他每天的工作都是跟死人打交道，这种体力活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华生闻言停下来，冷着眼看向他，脸上丝毫没有一丝疲惫的模样。
“你平日里不是吹牛说自己天天跑步锻炼吗？怎么……才走了多远啊，这就不行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又没说要出来跑步，我穿的大衣皮鞋——怎么跑？”郭可为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华生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他走了两步安慰道：“抱歉啊，我也是临时得到通知——”
“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接张璐？”郭可为疑惑地问道。
华生无奈地一摊手，淡然苦笑着说道：“此事儿说来话长……”
原来元旦前两天张璐到了村里以后，村长表面上笑呵呵的邀请她去村委会讨论事情，而实际上一进门就立刻变了脸色，言语裹挟中又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希望她跟派出所的人立刻离开村子——否则后果自负！
听到他的话，派出所的同事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将她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村里的情况大致讲述了一遍。
从他话中张璐才得知，这个村叫老庙村，抗战时期村子后山就是个土匪窝，这群土匪从不讲江湖原则，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打劫了很多过路商人，虽然最后抗战结束后归顺了政府，不过整个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土匪的后代，平日里行事作风十分野蛮自大，对待周边村里的人也怙势凌弱，仗势欺人，所以周围村里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全都退避三舍，基本上已经将这个村孤立成了单独的个体。
如果不是出了命案，派出所的人都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因为他们村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政府掺和他们的事儿。
张璐听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村子里的人并不服从政府管制，自成一体，他们也不出去惹事，但是如果有人到村里闹事，他们也是不怕的。
思虑再三，张璐还是想跟村长谈谈条件，希望村里能够通融一下，让她见一见李筱筱母亲的家人。
没想到她此话一出，村长闻言震怒不已，立刻将她和派出所的人全都软禁在了村委会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村长在救她。
因为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时，村里的人就去将李念念父亲的骨灰盒给刨了出来，扔到了村外的河沟里。
其理由就是——外面的人葬在他们的坟地里会破坏村里的风水。
张璐从警校毕业后才刚刚分配到局里，哪里见过这种粗鄙野蛮的事情，于是立刻将此事儿汇报给了局里。
局里知道后原本十分重视，打算派人去村里谈判营救张璐他们。
只是没想到片区派出所却不同意他们的方案，说如果他们贸然前去，只会让关系变得更紧张，影响警民关系，增加警民矛盾。
原来，这个村里从解放初期到现在出过很多事情，还记得前几年因为土地的事情他们都去省里闹过，所以为了减缓他们的矛盾，派出所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去谈判，想把张璐他们从村里捞出来再说。
那个村长跟政府的关系还不错，协商好以后，他们决定趁村里人在家里看元旦晚会的机会，将张璐他们放出来，但是必须直接回城里，路上不能停。
而华生刚才所在的小公园是离他们接头最近的一个避风场所。
“穷山恶水出刁民，中国这么大，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冥顽不灵，桀骜难驯……只是，你们到底约好在哪里碰头啊？”郭可为此刻气息已经平稳，听言有些嗤之以鼻的鄙夷道。
华生将领口处的拉链拉开，一边扯着毛衣的领口散热，一边平淡的开口道：“就是刚才的那个公园——”
郭可为听言身形微顿，不可置信地拧着眉头瞪着他，心里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鼻子气愤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根本不用跑这么远？”
见华生点头，郭可为更是怒不可遏，他气急败坏地扭头就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骂道：“华生，你真是太坏了，真的比老庙村的村民都卑鄙无耻——”
华生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疾步追上他辩解道：“这不是在公园里太冷了吗？出来跑跑身上还暖和——”
“少狡辩，我还不了解你——一肚子坏水，怪不得贝儿……”
不等郭可为说完，华生脸色一沉，挑眉道：“你没完了是吧？”
“哼……”郭可为才不吃他这一套，一跺脚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反驳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你……”华生气结，刚要开口怒怼，忽然一道光线扫了过来，耀的他有些炫目，睁不开眼睛。
郭可为也扭头望去，就见有几辆车由远至近朝他们驶了过来。
车身停稳后，华生看清了坐在副驾驶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正是张璐。
派出所的同事下车后跟华生他们寒暄了一番后，才转身上了后面的车离开了。
他跟华生交代了一下在村里发生的事情，又叮嘱他们张璐此刻情绪不稳定，希望他们好好安抚。
目送派出所的同事离开后，华生坐进了驾驶室，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张璐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
“你……带回来了？”华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张璐目光涣散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有些哀伤地说道：“本来全家都死光了，现在可好，坟都被人扒了……”
“别自责……”华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情，他不会怪你的……只是，得找个地方安置才行啊……”
张璐擦了擦骨灰盒上的泥巴，应承道：“我知道——李念念他们的尸体现在还在殡仪馆，我也把他送到殡仪馆寄存吧——”
华生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再也没有多说，发动车子朝市区驶去。
回到市区后，张璐父母早早在家门口等着了，见她抱着个骨灰盒，问明原因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华生感谢了一番后，才领着张璐回家了。
夜晚的小区里平和静谧，偶尔会有几声呢喃似的猫叫声似有似无的传进耳朵里。
华生点燃一根烟叼在嘴角也不吸，就这样静静地燃着，任烟雾随着寒风四散在空中。
“老弟——你不是想戒烟吗？可是我看你最近吸的有些猛啊……”郭可为冻得夹着膀子走过来将他的烟从嘴里抽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我打击你——你看看你，都停职了也没时间去医院陪人家，要知道再多的喜欢也比不过陪伴，别最后输的很惨就行……”
华生任由他将烟抽走，长长舒了口气，将烟雾混着嘴里的热气一同吐向空中，神情落寞地轻声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也知道胡星宸可是她的青梅竹马——我总不能去抢吧？”
“为什么不能抢？”郭可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教育道：“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把盈珊娶到手了？爱情面前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可告诉你，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是特别容易攻破心里防线的，就那个胡星宸——要有什么早就成了，还会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别在别别扭扭的了，就今晚我陪你去抢人……”
他说的信誓旦旦的，倒是让华生有些退缩了：“怎么抢？她的腿还没好……”
“大哥——我虽然是法医，但也是个医生啊——就贝儿的病其实只需要静养即可，早就不用住院了——你信不信……过了今晚胡星宸就会以静养为由带她离开蜜城了！”郭可为一向沉稳的脸上布满焦虑。
华生心思微动，原本沉寂的内心升起一丝涟漪。
“那——这就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