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见思的羡慕
次日清晨,瑞雪兆丰年,外面银装素裹。推开窗户,冬晖曦光下,天地刺眼的白,如同两幅巨大相连的玉版。
糍粑寨多是吊脚高楼,冬季落雪楼底积压不到门,春季化雪低层能抗返潮。
山寨隐蔽,几重楼檐宽宽窄窄,错落分布宛若长桥。
在寨子门前的平坦雪地上,数行脚印蔓延至山外。
苏冰和白见思吃过饭,想逛逛寨子。
布鞋踩入雪地,嘎吱作响,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们的鞋就被润湿,双脚冻成木头,僵麻无力。
“你们的鞋不能踩雪。”
岳糍披着垂地的大氅,脑后梳管堕马髻,圆脸圆眼,长相十分可爱。他趴在栏杆上,从三楼高的廊上俯看他们。
“你们回来换双鞋,我带你们游糍粑寨——芭芭和我打下来的天下。”
他笑嘻嘻地回屋拿了两双兔绒靴,下楼递给两人换上,责怪苏冰:“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否则这么俊一位仙男会愿意嫁给你?瞧瞧你浑身的穷酸相,身为魂植师竟连双靴子都买不起。”
谁想当穷人?苏冰被骂得无奈。再说她的钱全被糍粑寨夺走,身无分文又是谁的错。
岳糍嘟着嘴:“还是我的芭芭好,我要星星她都会给我摘下来。”说完,望向顾芭芭昨夜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默默抹眼泪。
这突如其来的泪水,让苏冰和白见思束手无策,他们都是不轻易掉泪的人,遇见岳糍哭,竟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没事的。”苏冰干巴巴挤出一句。
未料岳糍哭得更厉害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灵种哪是那么好得的?他肯定会去求嚣张跋扈的白家大小姐,或者他十分厌恶的养姐。”
“什么?”
此话惊到苏冰,双目无神的说:“糟了。”
她真以为顾芭芭有其他朋友,现在一想,除了女主顾柒柒,就是白见思的长姐白见薰,不管找谁结果都是一样的。顾柒柒和白见薰是利益伙伴,朝堂中一条绳上的蚂蚱。
顾家糕点铺和白府在同一条街上,顾柒柒儿时和白见薰交好,顾芭芭肯定认识白见薰。
此行前去,和文里的剧情相差不大,只不过提前了两年。
泪水来得快去得快,岳糍哽咽两声,想引他们到处走走。
苏冰未动,魂不守舍地道:“岳糍,有没有飞鸽之类的给顾芭芭送信。”
岳糍眼睛瞪的滚圆,抬手指了指天:“大雪天的,你要将我的鸽子赶尽杀绝吗?”
苏冰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她只想到古代有飞鸽传书,没考虑到飞鸽的生理条件。
“那能派人追她们么?我有急事告诉她。”
“可以,你去找我姑姑岳弥。”
岳糍以为她想提醒顾芭芭关于灵种的事,没有深究,领着白见思去闺房玩。
屋子放了五大盆火,地上铺的全是毛皮,人一进来顿时暖烘烘的。
岳糍脱掉虎皮氅,拨开檀木案桌上放的茶壶,给白见思倒一杯清香玉露:“我中的毒叫白夜寒,夏日不觉热,寒冬腊月就要命了。”
他坐上软榻,看白见思品茶举止高雅,身上有平常人不具备的贵气,好奇他的来历,拐弯抹角问:“你嫁给苏冰是因为她有魂力么?”
白见思摇摇头:“不是。”瞟到满屋子的画作,眼神黯然。
闺房暖如初夏,褐色木墙、书架挂的皆是岳糍和顾芭芭的画作,相拥的、牵手的、打闹的……挂满整个房间。
岳糍顺着他的余光,聚焦在一幅赤袒春图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让你见笑,这些都是芭芭画给我的,这幅我让她毁了,她非要留着,还要挂出来,幸好没画关键部位,不然我脸皮薄没脸见人。”
卷轴上的人物隐晦而抽象,白见思也是无意瞅到,勉强辨出上面两人没穿衣裳,忙不迭避开。
岳糍睁着大大的眼睛,滴溜一转,问:“你们行房时,她对你粗暴么?今早寨子里传开了,说大冬天的,你妻主欢愉后不管不顾,赶你出去洗。”
白见思皱皱眉,不太喜欢听到这样的话,驳道:“她现在对我很好。”
“你是没遇到比她好的人。”
岳糍说到这,很是骄傲:“每次顾芭芭都照顾我感受,完事后还亲手给我洗呢。”
随即晃了晃右手腕:“瞧,她送给我的,好看吧?还有各种首饰呢,只要是好东西,她全拿给我。”
说完走到桃木雕镜奁处,打开盒子,将金的银的一个个往身上套,走过来给白见思展示。
白见思放下茶杯,手在袖子里捏握,不答话。
岳糍见他全身上下什么饰物也没有,棉袄布料也是最差的,料定他过得不如意。
拉着白见思粗糙生茧的手,他大吃一惊:“她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买过么?还让你干重活!”
白见思闷闷抽回双手,不赞同他的话:“我妻主已经不似从前。”
“哎,你长这么好看,何苦嫁给她啊!你眼睛真瞎!”
岳糍感慨完,拉他在房内走一圈,让他见识什么才叫优秀妻主:“这是芭芭亲手为我采摘的牡丹,晒成干花后花瓣脆弱,你可别碰啊。”
“这是芭芭为我作的诗,你要听么?”
白见思点点头,听他灵动生姿地念:“岳糍甜如蜜,甜到芭心里。有一乖夫郎,此生便足以。”虽是打油诗,他听完后心情不怎么好。
酸溜溜的。
“这是芭芭持剑逼裁缝铺老板,为我量身绣的衣裳,好看么?”
白见思像个只会点头的木头人,参观各种顾芭芭赠予岳糍的事物。
要他回想苏冰送自己的,不是红薯馒头,就是留在院子带不走的那株芹菜猫儿,估计早烂泥雪之中,还有几两银子,被糍粑寨的人拿走了。
“噢,对了。”岳糍愈说愈起劲,脸蛋被火盆熏得通红,喜滋滋打开窗户:“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糍粑寨吗?”
白见思不用想,也知取自他们二人的名字。
“因为我叫岳糍,她叫顾芭芭。我母亲的镖局惹仇生意不景气,改行在山里做义匪。我当时对芭芭一见倾心,绑她做压寨妻主,没成想她对我亦是喜欢,母亲去世后,我和芭芭收留了北边来的流民,修成糍粑寨。”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浑身洋溢着幸福感,刺得白见思眼睛微疼,比外面反光的雪地还要夺目。
“我嫌上下楼麻烦,芭芭就派人在两楼之间修了长廊,你发现没,我房间有两扇门,那边打开可以去对面!”
他跑过去开门,转头发现白见思立在原地,脸色不怎么好,面愁眼红,被高高的书架罩下凄凉的阴影。
像是被刺激到了。
于是眼珠转转,明知故问:“你怎么了?”走过去拉白见思坐下,替他出气:“所以我说,你妻主不好吧?”
白见思还想反驳他,可是那口闷气再次提到嗓子眼,噎住喉咙。
“你昨晚肯定很受气,我今早听了之后,心想你真惨,又不是货物,哪有用完就丢出去的,我妻主疼我还来不及,亲手替我清洗。”
寨子里没几个男人,就是有,也听烦了大当家谈及与二当家相恋的故事,每每遇见岳糍赶紧跑。
岳糍好不容易碰上一位肯听他说话的,许久没炫耀的劲全使出来,心情无比畅快。
他对白见思和苏冰之间的事尤为好奇,毕竟一个长得像天上的人,一个长得像泥巴随便造的,偏偏泥人对仙人不甚珍惜。
岳糍猜测他是不是长得好看,但那方面不太行,拐着弯说:“我问问你,你们行房时,她粗鲁么?那天我们寨子有个男人被妻主嫌弃不中用,给折根了,可惨了。”
白见思愣住,脸皮飞快地泛起一抹红晕,面色古怪:“行房是、是妻主用男子那里么?我妻主对我很好,我没痛过。”
岳糍质疑地看向他,暗想此人肯定是那方面遭苏冰不满了,不好意思说,于是给他支招:“女人都喜欢放得开的,你别跟木头一样,多说点她喜欢听的话,时不时来请教我。我保证,她三番两头地想跟你交胫迭股。我跟芭芭,在这方面就没什么问题,我恨不得天天跟她缠绵呢。”
这下,换白见思疑惑了,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事?你就不觉得疼吗?”
岳糍听见他这话,笑嘻嘻道:“怎么会,我妻主让我很舒服。”
白见思一头雾水,在脑袋里怎么想,也想不出要怎么使用,才能不痛又舒服。于是将岳糍的话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炫耀一番恩爱后,岳糍心情极好,握着白见思的手:“我唤你白哥哥吧,你应该比我大?”
“我十七。”白见思瞧着他那张娃娃脸,也觉得对方比自己小。
“那你比我小一岁,我十八了。”
岳糍打量他的身高,比自己高一个头,不知吃什么长大的,都跟女子一般高了。
忽然,门被人敲响,外面传来苏冰响亮的声音:“岳糍,阿思,你们在里面吗?”
“在的。”
仿佛遇到救星,白见思几步过去,打开门,眼神略带哀怨地看她。
看得苏冰头皮发麻。
刚想问为什么是这种眼神。岳糍凑过来,只见他手上镯子串串,指间银戒数枚,头上插有好几根金簪子,脖子挂着十几颗玉坠,比暴发户还夸张的打扮。
“我刚给白弟弟看了芭芭送给我的金银珠宝,才发现,你身为妻主,还是个三级魂植师,竟连件饰物都舍不得买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