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异客
晚饭后，程氏困意先上来，嘱咐其他两人早点睡后自己就先进了屋。程兮凉走了一上午的路，此时也有些困了，于是在掩唇打了个哈欠后，也打算去睡觉了。
“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觉吧。”程兮凉说着，就要进屋。
“等等，有个东西忘了给你。”邱钰宸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和程兮凉说完后就转身进了屋拿东西。
程兮凉站在厅堂内等着邱钰宸找东西，脑子因为困意袭来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邱钰宸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青白色的小瓷瓶。
“这个给你。”邱钰宸将小瓷瓶递到了程兮凉面前。
程兮凉接过去，仔细端详了片刻，就是没想到要打开看看。结果看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便问邱钰宸：“这是什么？”
“治疗伤冻的冻疮药，你的手都冻红了。”邱钰宸指了指程兮凉的双手，“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手，整天在冷水里泡过了也不知道抹药。”
程兮凉被邱钰宸的几句话念叨的清醒了半分，反驳道：“谁有空天天记着抹药啊……而且，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银钱买冻疮药。”
邱钰宸见程兮凉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从程兮凉的手中拿回了小瓷瓶。
“干什么？怎么送人了还要拿回去呢？”程兮凉虽然表面看上去醒了半分，但是脑子却转得没有白天快。此时见邱钰宸从她手中又取走了小瓷瓶，立刻便横眉冷对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由我每天监督你涂药比较好。”邱钰宸说得理所当然，“所以药就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每天给你抹药，怎么样？”
程兮凉愣愣的看着邱钰宸不说话，邱钰宸也不着急，等着程兮凉考虑。半晌，程兮凉默默地伸出了双手，一句话也不说，惹得邱钰宸哑然失笑。
直到邱钰宸取了冰凉的药膏，小心的涂抹在程兮凉手指冻裂的地方上时，程兮凉才被冰得一个激灵——清醒了。她看着邱钰宸一脸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心下异样，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那么僵硬的展开在空气中。
“好了。”邱钰宸没有察觉到程兮凉的异样，上好药抬起头，正好撞进了程兮凉正不知该往哪放的目光里。
程兮凉“嗖”地一下收回手，胡乱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说道：“多谢，我回去睡了。”
说完，也不等邱钰宸回话，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邱钰宸在原地愣怔了几秒，才忍不住笑了一声，吹灭了桌角的那只蜡烛，屋子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摸着黑回了自己的屋子，借着月光关了窗户。
走到床边正要脱衣服睡觉，就听到有人敲窗户。邱钰宸皱了皱眉，想着这么晚了谁会找过来，还敲的是他的窗户。他看向窗户，那人敲了一次窗户后就没再敲了，但是窗户上映出的黑影却昭示着那人并没有离去。
邱钰宸整理好衣服，又从手边摸出那把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匕首握住，来到了窗边。
“是谁？”担心吵醒了隔壁的两人，他声音压低了不少，正好是窗外那人能听到的音量。
“公子。”窗外的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少年。
听到这个称呼，邱钰宸挑了挑眉，知道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人，于是收起匕首替那人开了窗。
少年见窗户被打开，抬起头看向邱钰宸。在借着月光看清邱钰宸的脸后，他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公子，果然是你。”
邱钰宸点点头，没说话。
“你失踪以后周大人便接替了你的位置，虽然他表面说着要找回你，可是背地里却想着你能一直回不去。”少年没发现邱钰宸的异样，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些委屈。
邱钰宸等人说完后也不急着表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是先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表情一滞，然后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公子，你的名讳岂是我可以直呼的。”少年低着头说道。
虽然现在还不是深夜，但是冬日太阳下山后地面的温度也迅速降了下去，少年的衣衫一看就格外单薄。这么直接跪下去，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冷极了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表情，邱钰宸不说话他就一直这么跪着。
邱钰宸看了少年半晌，才让少年起来，这才说道：“我受了重伤……”
话还未说完，少年又着急的想要来拉邱钰宸：“公子您哪里受伤了？要不要我给您请大夫？”
“已经好了。”邱钰宸避开少年的手，淡淡的说道。
少年的手扑了个空，有些呆滞，然后才愣愣的“哦”了一声。
邱钰宸像是没有看见少年的表情一般，继续淡淡的说道：“以前的事我也都不记得了，所以你和我说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少年彻底愣住了，“公子您还失忆了？”
邱钰宸点头。
“那您还记得您的父……亲吗？”少年试探着问道。
邱钰宸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叫邱钰宸。”
少年正要说话，一阵敲门声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邱钰宸用眼神示意他先躲起来，然后自己去开门。
看到穿戴整齐的程兮凉，邱钰宸意外的挑了挑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听到你这边有陌生的说话声，所以过来看看。”程兮凉说道。
邱钰宸暗暗佩服程兮凉的警觉性，然后安慰道：“并没有人，你放心。”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程兮凉也没有多纠缠，“那我回去了。”
“等等。”
邱钰宸叫住抬脚要走的程兮凉，借着月光他看到程兮凉清亮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忍住想要触碰那点光亮的想法，说道：“晚上凉，以后不要再随便穿件衣服就往外跑了。”
程兮凉听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当时随手拿的衣服，看清之后红着脸低声骂道：“要你管。”
自己担心他的安危，过来看看，结果他却这般调侃，程兮凉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个轻浮之人了。
等确定程兮凉回了屋，邱钰宸才关了门，重新走到窗边。可是那少年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就连窗户都细心的替他关好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人却在关键时刻走了。不过邱钰宸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因为程兮凉的关心而有些窃喜。他知道那个少年迟早会再来的，而他只需要等着少年再次来找自己即可。
可是一连等了七、八日，那个少年都没有再次出现，邱钰宸也逐渐忘了那个少年的事。
这几日邱钰宸一直就呆在院子里没有出门，伤也彻底养好了。
程兮凉手腕的伤养了两日就继续卖茶了，家中的生活还要维持，总不能一直懒散下去。邱钰宸也想过要陪着程兮凉一同去城中卖茶，可是被程兮凉严词拒绝。
邱钰宸没事的时候就和程氏聊些家常。因为邱钰宸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邱钰宸听程氏说程兮凉小时候的事情。
这日，程兮凉如往常一般早早地就起床去卖茶了，灶房内热着给程氏和邱钰宸烧好的白粥。程氏刚被邱钰宸扶着在厅堂内坐下，喉咙突然止不住的发痒，一阵咳嗽后拿起帕子一看，暗红色的血显得刺目。
“夫人！”邱钰宸也看到程氏咳出的血，登时一惊。
程氏攥紧了帕子，对邱钰宸摇了摇头，“不要告诉小凉，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可是您的病……”
程氏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治不好了。可是小凉她不愿意相信，也听不得我说这些话。”
邱钰宸眼眶有些酸涩，眨了眨眼睛忍住眼底的水汽，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夫人……”
“我暂时还能撑过一阵的。”程氏又笑着安慰了一句。
见邱钰宸压抑着情绪不说话，便换了个话题：“我以前总是担心自己走后小凉没人照顾，又怕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去，不过现在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邱钰宸的睫毛一颤，又喊了一声：“夫人。”
程氏按住邱钰宸的手，说道：“你不要急着否认。你们年轻人总是藏不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小凉？”
藏在心底的想法乍被程氏这么一说出来，邱钰宸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他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是。”
“果然。”程氏笑了笑。
邱钰宸垂了眸子，“可是小凉好像对我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傻小子。”程氏笑骂了一句，说道，“哪个姑娘不喜欢对自己好的男子？况且你生得好看，还怕小凉不会喜欢你吗？”
邱钰宸恍然大悟：“多谢夫人指点。”
“罢了，我也是时日不多了，只是想替小凉找个靠得住的人平安过完下辈子。”程氏收起笑，“便宜你这傻小子了。”
“夫人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小凉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小凉风风光光嫁人的场面了。”程氏的目光看向屋外，阳光已经透着门照进了屋内。
“会的。”邱钰宸笃定般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