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异客
午时一到，不知是吃饱了被温暖的太阳晒的，人不知不觉就开始犯困。程氏先回了房，程兮凉还坐在台阶上等着邱钰宸。于是等邱钰宸端着洗好的碗筷站起身时，就看到程兮凉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眼睛微阖着，仿佛已经困极了。
他不禁又想到前几天在寺中时，程兮凉坐在台阶上，因为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
邱钰宸放下碗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后又悄悄地坐到了程兮凉的身边。
人醒着时，看一会儿就要对他怒目而视，如今睡着了却格外的乖巧。一双美目轻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出了温柔的光泽，白净的面颊在阳光下也透出一点健康的粉色。程兮凉睡觉时喜欢用手托着下巴，不算特别雅观的姿势，可是却显得格外可爱。
邱钰宸突然就想到程兮凉之前说自己轻浮的话，不禁想到：自己这不是轻浮，但好像比轻浮也更严重了。盯着别人睡觉，不是登徒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心里一边骂自己，人却还诚实的没有半点动作。
又看了一会儿，就见程兮凉的眼睫毛轻颤了颤，快要醒来的模样。邱钰宸急急忙忙的起身，没发出一点动静，快速的跑到石桌边拿了碗筷要回身。
“洗完了吗？”程兮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软糯，听得人心里麻麻的。
“是。”邱钰宸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身，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那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程兮凉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
“你不是困了？不然你先去睡会儿吧？”邱钰宸提议道。
“不用。”程兮凉摇一摇头，见邱钰宸还端着碗没有动作，便皱着眉疑惑的问道，“你一直端着碗做什么？”
刚问完，她就想起来邱钰宸不知道她家灶房的位置。于是伸出手对邱钰宸说道：“把碗给我吧，我去把碗放好就出发。”
邱钰宸的脚往后退了一小步，手往左边一让，恰好就错开了程兮凉伸过来的手，“你告诉我就好了，来来回回换着麻烦。”
“……”这样来来回回的争抢不是更麻烦？
知道肯定抢不过邱钰宸，程兮凉便也没多加纠结的就给人指了路：“沿着这边往后面走就是了。”
末了，她还给人补充了一句，“筷子不要放进去，冬天筷子捂在碗橱里面会发霉的。”
“知道了。”邱钰宸好笑的听着程兮凉对他的吩咐，根本就想不起那前一秒还要和他抢活的人了。
送了碗，邱钰宸也顺便将灶房打量了一番：占地面积不算大，一个灶台和一个碗橱摆出来，就几乎没有什么空位置了，邱钰宸站在里面就更显得拥挤了。角落里还码了不少东西，可是却丝毫不显凌乱。
耽误了一会，邱钰宸便退了出来，临走时还细心的将灶房门给推上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程兮凉早已准备好了等在院门口，这片刻功夫她已经缓过了神，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亮，说话也变得不太“客气”了，“要不是知道我家灶房里都有些什么，我都要以为你是去偷吃了。”
邱钰宸无奈的笑了笑，自知说不过她也没有去自取其辱，上前说道：“走吧。”
原本邱钰宸不理解程兮凉为什么要走那么早，但是当他们踏进城中时才真正知晓。
他们走到城中时刚好过了午时，人们睡醒了后便都不约而同涌向了城中。
这也是每日下午不愿意来城中卖茶的原因，虽然说下午人流也大，但基本都不会买茶，比起买茶回去喝，大家更愿意找个茶楼坐下喝一杯现成的茶茗。而且下午的人群更加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引祸上身。
“这边。”程兮凉轻车熟路的带着邱钰宸走向一家成衣铺子。
下午店内生意似乎不景气，店内几乎没有客人来往。店内老板坐在柜台前，撑着头打盹。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进来，老板还仍旧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试，也可以选择布匹定做。到时候我们给您送到府……”
老板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便没了声音。
程兮凉忍不住发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的桌面，唤道：“老板。”
老板一听声音，立刻惊醒，“程丫头啊，你怎么来了？都快十来天没见了。”
这家铺子的老板与程兮凉相熟，说起来也颇有一段渊源，就算程兮凉不买他家等我衣服，两人的关系也依旧一如既往的好。老板知道程兮凉下午是不会来城中买茶的，此时乍一看到程兮凉，心中难免疑惑。
“家中有些事。”程兮凉也没打算就自己的问题多解释，拉出身后的邱钰宸，介绍道，“我来替他买几套衣物。”
程兮凉这般说了后老板才将目光移向了邱钰宸，在看到邱钰宸的脸后先是一愣，然后由衷的赞道：“真俊啊。”
“多谢。”邱钰宸笑着回道。
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邱钰宸一番，然后忍不住看着程兮凉八卦道：“这人是你夫婿？”
程兮凉和邱钰宸具是一哽，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程兮凉反应过来后，红着脸急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我的一位远方表亲，近来才到我家。”
“原来是表亲，难怪和程丫头一样俊。”老板恍然大悟。
表亲其实只是程兮凉随口扯得一个理由，当即就转移了话题：“老板有什么推荐的衣服吗？”
“有的有的，这边来。”果不其然，老板马上就将自己要说的话抛在了脑后，走在前面为两人引路。
老板走到一排男子成衣前，转头问邱钰宸，“这位小公子喜欢什么颜色？我好为你推荐款式。”
“我都可以。”邱钰宸随口应了一声。
程兮凉见状，便对老板说道：“老板，不然你看着哪件适合就让他看看吧。”
老板为难的看了看两人，在瞅见邱钰宸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一件来。
“二位看这件怎么样？小公子长得白净，这件月白色衣袍也正好衬公子的气质。”
这件衣服是他最满意的一件，刚做出来的时候不少客人都看中了这件，但最后都因为穿不出该有的气质，于是便逐渐压了箱底。如今他看着邱钰宸，倒愈发这件衣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了。
程兮凉也是眼前一亮，问老板：“可以先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老板应着，就将手中的衣服递到了邱钰宸的面前，“小公子可以去后屋换上试试看。”
等邱钰宸进屋去换衣服，老板怕程兮凉担心价格太贵，便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程丫头放心，你叔肯定是不会坑你的，这件成衣本来卖不出去我都打算压箱底了。如今你买了我肯定不会坐地起价。”
“老板我相信你，你按照实价要就是了。”程兮凉笑着应道。
“那就好。”老板说完，见程兮凉的眼睛还在看着挂在铺子里的衣服，便问道，“程丫头还要再看看其他的衣服吗？”
“再给我表哥买一件，然后我自己也买一件吧。”程兮凉应着。
老板“嘿”了一声，说道：“程丫头终于想起来为自己添新衣裳了，我早说你这些衣服穿得太久了，你还说衣服能穿就可以了。”
程兮凉笑了笑，没反驳。
“小公子的衣裳按尺码再拿一件可以了，程丫头喜欢什么衣服，尽管看。”老板问道。
程兮凉原本只是随便看看的，可是她的眼睛突然落在角落的那件白色衣裙上，长裙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衣服中显得格外显眼。程兮凉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初见邱钰宸时的那件雪白色衣袍。
老板顺着程兮凉的目光看过去，也一眼看到了那件白色衣裙。
“程丫头是看上那件白色衣裙了？”老板走上前取下衣服递给程兮凉，“这衣服不艳，倒是程丫头相衬，等小公子换好衣服出来你也去试试。”
正说着，邱钰宸就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衣服走了出来。
程兮凉看着邱钰宸，突然就想起自己昨日在藏经阁内读到的那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件衣服果然与小公子相配。”老板看了一眼邱钰宸，啧啧称叹。
邱钰宸的眼睛看向程兮凉，眼神似乎是在问她自己怎么样。
程兮凉也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看。”
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程兮凉没说，邱钰宸也不追问。开心的定下了这件衣服，说话时抿着唇，还在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笑容，声音也是闷闷的：“就这件吧。”
“那小公子是要穿着这件出去还是换下来？”老板解释道，“你放心，我们店内的衣服布料都是洗干净了的，若是想穿出去也没问题。”
邱钰宸还没回答，程兮凉就率先说道：“穿着出去吧，把他自己的衣服包好。”
“好叻。”老板一口答应下来。
程兮凉是发现了，邱钰宸失忆的情况下，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那聪明到过分的脑子时常让人误会他是不是假装失忆，可是在有很多常识他什么也不懂，面对生人时话也格外的少。
“那小公子还要哪一件衣服？”老板包好衣服回来，又问道。
程兮凉也回头去看邱钰宸。
邱钰宸思索了片刻，答道：“一样颜色的。”
“不换个其他颜色吗？”程兮凉问道。
邱钰宸摇头：“不了。”
老板便依言再拿了一件月白色衣服下来，款式却是与方才那件不同，“这件也要试试吗？”
邱钰宸又摇头，程兮凉便替他回答：“直接包起来吧。”
老板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这件衣服与邱钰宸自己的衣服一同包好放上了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