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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谁又比谁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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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里,他幻想过无数次而今的场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却好像是一场梦。

    “你真的是莲蓉?”

    楚景岘紧抓着她的肩,望眼欲穿般等着她回答。

    傅莲蓉已经傻了。

    她不过是想铤而走险,哪能料到,楚景岘他根本就没睡着……

    怎么办?

    傅莲蓉眼里起了雾,宛若木桩子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莲蓉。”

    男子拽着她,拖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喜极而泣。

    傅莲蓉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呼唤。

    可是她看的是毒酒,是血流成河,是他绝情地背影……

    “莲蓉, 这是梦,对吗?”他搂得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她嵌入骨髓般。

    也只有在梦里,他的莲蓉才会回到身边。

    傅莲蓉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不是梦,她也不能承认自己就是傅莲蓉,傅莲蓉她,已经死了!

    “皇上!”

    她惊慌地将楚景岘推开来,绝美的容颜,黛眉杏目,吹弹可破的肌肤溢出绯色。

    傅莲蓉不敢看楚景岘,急忙跪了下去,“小女钟余月,惊扰圣上,请陛下责罚!”

    “钟余月?”

    楚景岘一瞬僵滞,看了看手中的面纱,又看了看她宫女的着装,想起来白日里司乐府的人儿。

    这世上,真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么?

    他颓然坐在床边,这时太监听到响动,闯进门来,“皇上, 可安好?”

    傅莲蓉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勤王千丁玲万嘱咐,告诫她千万不能在楚景岘面前败露了身份,若是这般,唯有一死。

    她还什么也没做,她还想见温芋,她还不想死!

    楚景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阖着眼,阴阴郁郁,“抬起头来。”

    傅莲蓉呼吸紊乱,却清楚地知道。

    她若怕了,逃了,无异于认罪伏诛。

    退无可退,何不砥砺前行?

    她双手绞着裙摆,在楚景岘幽冷的注视下徐徐抬眼。

    茶色眸子里若有似无的慌张,“陛下,小女知罪,望陛下责罚。”

    楚景岘细致地辨认着她的脸,沉声问,“你当真不是莲蓉?”

    “不知陛下所指何人,小女自小青州长大,姓钟,明余月。”

    傅莲蓉颤着声答,入宫前,幸有勤王有先见之明,给她伪造了身份。

    为的就是有这么一朝,还能有一条退路。

    哪怕楚景岘派人去青州查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青城钟余月原是瘦马,早已死在荒郊野外。

    楚景岘从她面上看到的慌张和胆怯,倒是分不清真假。

    可是让他怎么相信,眼前人生了张与莲蓉一模一样的脸,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毫无相干的人。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

    看得傅莲蓉心里直发毛,他方拂了拂手道,“罢了,退下吧。”

    傅莲蓉如蒙大赦,好似从鬼门关过了一遭。

    她恨不得爬起来就跑,但又不得不顾及礼节,叩首谢恩,缓缓退出殿外。

    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楚景岘起身,行至屏风处,太监迎上前,试探问,“陛下,是否让司乐府惩治此人?”

    楚景岘摇头,略有些魂不守舍,“去,查查她的来历,明日朝时,务必回禀。”

    傅莲蓉离开乾清宫就是一路小跑,逃命似的回到司乐府。

    偏殿的屋子里,她收拾着包袱,想要趁楚景岘还未追究时逃之夭夭。

    然而,包袱拾掇到一半,她顿住了动作。

    虽然曾经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可是,那些信就在乾清宫,谋逆的真相就在这宫墙之内。

    她这一走,此生哪还有机会寻觅真相,哪能再见她的温芋?

    傅莲蓉闭上了眼,两个相悖的念头在脑海里斗得不可开交。

    再掀起眼皮时,她眼底坚韧,满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不成功便成仁,她傅莲蓉早就该是一堆白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打定主意,她将包袱塞在床板下,摸索到通铺之间。

    这些年,勤王怕提及伤心事,鲜少对她说起宫里的事。

    离开后的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小温芋是如何转危为安,婢女白玉,又如何能成了贵妃,认温芋为女儿?

    最重要的是,曾经许下只爱她一人的楚景岘,真的移情别恋,爱着白玉了么?

    疑云重重,傅莲蓉一宿都没怎么合眼。

    或者说,这些年她根本就没好好的睡过,梦里,爹娘总是喊冤,族人掐着她脖子要她偿命。

    清晨,新晋的乐师陆续转醒,细细低语声充斥在狭小的屋子里。

    傅莲蓉揉着惺忪的眼坐起身,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突然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钟余月,你好大的狗胆!”

    来人披着晨露,同是宫女的衣着,莲藕色百褶裙套着青蓝色的坎儿,但为首之人的嚣张气焰,堪比掖庭的牛鬼蛇神。

    旁人四散开,生怕被波及。

    傅莲蓉一眼认出,是献艺比试时,与她一起试琴的姑娘。

    听闻乃巡抚之女,唤做雪芮。

    他身后凶神恶煞,拿鼻孔看傅莲蓉的,就是之前在雪芮身侧阿谀奉承的马屁精。

    来者不善,傅莲蓉从容不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就当狗咬人,不合适吧?”

    她是怕楚景岘,那个人捏死她只需动动手指。

    雪芮算什么?

    皆是司乐府的新茬子,谁又比谁高贵?

    仗着有个巡抚的爹爹作威作福,这是皇宫大内,可不是她家后花园!

    一听傅莲蓉讽刺她们是狗,雪芮身后的几人就火冒三丈,正当她们摩拳擦掌,意欲狠狠教训傅莲蓉一番,雪芮却一记眼神制止。

    她没想到,钟余月比她想象中硬气不少,就算是掌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礼让她三分。

    钟余月一介草民,谁给她的底气?

    雪芮娇俏的脸上一抹轻蔑,冷哼讥诮,“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我看你是想连累司乐府,想害死我们!”

    “你什么意思?”傅莲蓉听出她话里有话。

    雪芮悠悠地到她跟前,笑得人畜无害,“听闻昨夜你抢着去给陛下弹奏安神曲,反而惊扰了陛下,可有此事?”

    这事传得这么快?

    傅莲蓉脸色一变,要说惊扰的,也该是楚景岘把她吓得够呛。

    但楚景岘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她身份低微,怎么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捕捉到傅莲蓉的一丝不自然,雪芮料定传闻属实。

    她冷哼一声,招呼着身后的狗腿子,“好好教训一番,也省得陛下怪罪下来,殃及了我等。”

    那些个小啰啰,早就记恨在心。

    当即向着傅莲蓉扑来,有的拽她胳膊,有的掐她的腰,拖出房门就是好几下掌掴。

    “让你跟雪芮小姐争,让你不知好歹!”

    “成日里戴着面纱,倒要看看,长得是有多丑!”

    傅莲蓉一拳难敌四手,好比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面纱掉了,脸麻木的疼。

    “谁给你们权利动用私刑的,就不怕掌事大人降罪吗!”

    她歇斯底里地吼,迎来的是一行人愈发粗鲁地对待。

    “这哪叫私刑?分明是打架斗殴,我们帮掌事大人除去祸端,何来降罪一说?”

    雪芮看着傅莲蓉惨不忍睹,嘻嘻笑起来,好似在欣赏歌舞,心旷神怡。

    这偏殿闹哄哄的,半点没注意到掌事领着一道明黄身影进院来。

    掌事也纳闷,皇上怎地好端端来司乐府,说要见昨夜的乐师,还带着御医。

    这会儿,傅莲蓉在围攻之下,疲软倒地,只顾着护住脑袋。

    “怎么着,你若跪下来求雪芮姑娘,说不定还能饶你狗命!”

    满脸麻点的宫乐揪着傅莲蓉的衣襟,从牙缝中挤出威胁的话来。

    她们都仰仗着雪芮,在宫中寻一隅庇护,谁叫这不长眼的钟余月,献艺比试抢尽了雪芮的风头!

    傅莲蓉原本无暇白皙的脸,当下血痕遍布,朝着宫乐啐了口唾沫星子,“要我下跪,你们也配?”

    “好啊,我看你是找死!”

    生着麻点的宫乐凶神恶煞,扬起手来就要再赏傅莲蓉一记大耳刮子。

    悄然进门庭的男子见状,心疼不已,沉声喝道,“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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