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口
这话还是那天晚上沈梨对他说的。
“安越这人防备心本来就重啊,当时她和你又算不上熟,你被踹掉很正常。”
“有些事情她既然都还没和你说,我来开这个口也不适合。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严重。你别看她现在一副狠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特别害怕亲密关系,更不懂得怎么去维系关系。”
“她就是那种,对人好的话可以在你生理期时泡红糖水、帮你洗脏衣服,你被欺负了她也可以直接撩袖子去为你出头的人,但是绝对不会说她很喜欢你很爱你这种话。”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这些好,在对方眼里有没有被认可,所以做完之后人还是冷冷淡淡的人,不和你亲近也不会说好话。毕竟谁也不想好心喂了狗。”
“她就是怕别人不需要。怕自己掏心掏肺地好,结果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笑话。时间久了就这样了,后面这两年她确实过分了点,这也怪她们宿舍有个傻逼舍友,整天莫名其妙地和她不对付。安越懒得理但是也因为这样更加不想去处理没有必要的人际关系了。”
“不过她居然主动亲了你?这还挺稀奇的。虽然客观地来说,是你自己凑上去的吧,被踹了也有点倒霉,但她这么清醒的一个人,那几杯酒还真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多半是想借着酒劲让自己任性一回,她亲你时心里没你我是不信的。不然你去试试看咯,说不定下次她还亲你。”
最后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很“沈梨”化,想知道安越心里有没有他,再去勾引一回不就知道了。
男孩子嘛,被亲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谁偷着乐还不一定呢。
但季翔到底还是没这么做。只是那天看到她没忍住,自己主动了一回。既然她那么爱把什么都划分得干干净净、互不相欠,那就一人一次,也挺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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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句:“行了行了,不信老季也该信梨姐,咱梨姐交的朋友还能差吗?”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慢慢平复下来,张鸣远才越来越不甘心,哭丧着脸把刚才吐出来的烤羊肚捡起来。那表情如丧考妣:“确实。安姐好得没话说,长得漂亮身材也绝,现在越想越觉得季老狗捡了大便宜。”接着一头栽到桌面上,心心念念地喊着:“那可是我女神啊——”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多少喝了点酒,他们也没人开车出来,最后一排排地站在路边打车。
马路边有几棵木棉树,此时光秃秃的,地上堆着一层厚厚的雪。张鸣远一出来就扑倒在上面,扑腾扑腾地划着水学游泳。
刘皓实在没眼看,把人拽起来先塞到出租车里先走。白贺祎搂着蓝依桐的腰也跟在后面上了车,七八个人的聚餐陆陆续续地都走了。
这个点不太好打车,刚才叫到的几辆又拉着其他人先走了。这会儿只剩季翔和安越两个人站在马路边上,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勾着唇笑。
“冷不冷?”季翔问她。
冬天下着小雪,把人的皮肤都吹得有点紧绷。她皮肤冷白如雪,眼瞳却亮晶晶的笑,安越闻言缩了一下脖子:“冷啊。”
季翔把身上的羽绒服外套脱下来,张开双臂绕在她身后,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身上暖意袭来,心窝都被他的气息填满。男生的手扯着外套的衣领并没有松开,黑眸压下,背着路灯的光,将眼底的情绪都匿在阴影中。
小雪纷纷落下,城市夜景光怪陆离,喧嚣背景中,男生忽然拽着外套将人一拉,她一个趔趄摔进了他怀里。季翔顺势把手扣在了她腰上。耳边低音响起,酥酥麻麻地勾着人却又莫名清冽。一簇小雪花和他的气息同时滑过耳廓,又烫又凉的。
“我的奖励呢?”
季翔低低地笑着,眼眸黑亮。安越想起他刚才在球场上的英姿,少年身体蓬勃动人,穿着球衣擦汗时露出的腰线流畅干净,腹肌随着呼吸起伏,青涩却诱人。回头冲她笑时,有种坦荡无畏的朝气和横冲直撞的爱意。明明观众席上的人那么多,但只要他回一下头,安越就能笃定他的每个眼神都是给她的。
少年的爱炙热明亮,安越心跳不止。那一场球赛她只是观众,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是输家,输给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安越心想,她大概是被这个人抓牢了,不然她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想要什么奖励?”
“没想好。先欠着?”到了紧要关头,他又不着急了。外面寒冷,他抱着怀里的人规规矩矩的没动,下巴伏低在她肩头,撒着娇似的说了句:“想再进去坐会儿。”
安越心里才不信。刚才定金都付了现在才说没想好,但是外面是真的冷,不到一会儿他脱下外套的肩头都落了层薄雪。安越任由他牵着一同重新回了音乐餐吧。
餐吧内的音乐刚换了摇滚风,耳边响起的是coldplay的一首单曲《yellow》。
camealong,
iwroteasongforyou,
andallthethingsyoudo,
anditwascalledyellow
sothenitookmyturn,
ohwhatathingtohavedone
……
youknow,youknowiloveyouso,
youknowiloveyouso
主唱的嗓音似乎要比原唱的要更富有磁性些,每个音都咬得缠绵又多情,意境深远,让人回想起曾经骑着哈雷在66号公路穿过售卖气泡水的西部小镇,以及日落时分在洛杉矶海边肆意大笑的日子。
没了多余的人,气氛似乎更加轻松些。
安越没再要吃的,点了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季翔看着她唇角浮现的浅淡笑意,了然问道:“喜欢这个乐队?”
“嗯。还行,我不是很热衷于摇滚,但是coldplay的一些单曲我都很喜欢。”鸡尾酒很快端过来,晶莹的蓝色液体里冒着气泡水,上面飘着两片怡人的薄荷叶。
安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其实刚到洛杉的时候我特别讨厌那个地方,很乱,什么人都有。西海岸的匪帮文化你应该也听说过,各种各样的帮派,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不过也有好的,比如hiphop、rapper、街头篮球和涂鸦。那儿的思想和观念都很新潮、有个性,每个人都是主角,任何时候都是showtime。”
回国之后她很少再提及当年在洛杉矶的生活,甚至在沈梨面前都不曾提过。但是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没有人的过去不可提及,只是缺了个倾听者。
季翔问:“那你喜欢那个地方吗?”
安越笑着摇头:“不知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当年是我妈赶我过去的,她不喜欢我,但我爸死了,所以她也不让我跟着她。那天在超市见到的,是我妹妹。她是拉小提琴的,和你一样,10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天才小提琴家。”
季翔:“那你可就抬举我了,这句话等我拿下大满贯再夸。”
安越看着他笑,两人碰了碰玻璃杯。
“我不怪她。当年她的选择也没有错,张允琪能给她带来更多的荣耀,养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带一个更有价值的就可以了。而且张允琪因为我的疏忽,到现在登台演出还得穿着长袖。”
底下有人点歌,刚才那个歌手唱得不错,要求再来两遍。
《yellow》原唱的意境其实要更开阔些,像是热烈地追求着爱人,落日余潮翻滚,星空下热爱奔腾不息。但是今天的这支乐队却翻唱得更显失意一些,怯懦地守在原地想触碰却又退缩,像个举棋不定的囚徒。
季翔偏头压过来,重复了歌词里的那句“lookhowtheyshineforyou”。
他的嗓音很好听,除了接吻的时候喘着热气会染上一层沙哑的质感,平时说话都是懒洋洋的腔调,认真起来时则润润的,清晰又干净。这会儿他的声音就咬得很清楚,发音又精准。
但耳边的声音过于嘈杂,安越没听清,人往他那边靠了靠,也跟着低头:“嗯?你说什么。”
“我说——”手垂在吧台底下,像条鱼一样在光线暗处精准地滑到了她手心,十指缠在一块儿,“星星都在为你绽放光芒。”
你很好,星星都在为你绽放光芒。
季翔的气息贴着耳朵,枯草燎原般地吹开一片火,脸热脑也热,更多的是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在寒冷冬日中热腾腾地化成了一滩水。
安越抿了抿唇瓣,眼珠像被水泡过般莹莹润亮,她认真地看着季翔说:“季翔,我想亲你。”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她又不是傻子。在体育馆季翔那轻轻一碰,想要的奖品不是吻是什么?刚才和蓝依桐去洗手间的时候,她想了想觉得等收货还要挺长时间的,不如先用她的试试。于是她现在就换了个色号,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
但是眼前的人却突然笑了。笑得还挺激烈的,胳膊撑在吧台上,托着侧脸笑得肩膀乱颤。安越莫名其妙,牵着他的那只手一甩,有点羞得发脾气了。
季翔赶忙把人的手抓住,没让挣开。
“干什么?”安越瞪着他。
季翔憋着笑,目光黑亮地看着她:“嗯?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他凑过去,身上的邪魅气都被勾了出来:“姐姐,你这酒品不行啊,才沾了这么一点就想亲人。”
“亲可以,但是你想怎么亲呢?”开完玩笑,季翔的眼神又认真起来,指腹捻着她的手心肉,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
台上的驻唱已经一曲毕,季翔揉着人的手心又松开,对她说:“慢慢想,我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他说要给安越一首歌的思考时间,还真就留她一个人在这儿思考。他在她身边像个妖精,无时无刻不在蛊惑她勾引她,她不理智,但是他们都想要理智又热烈的爱情。冲动不是浪漫,权衡过后依然选择赴汤蹈火才是。
季翔把她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随后便走到了台上。不知道他和那支乐队的人商量了什么,那几个人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主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把麦克传到了他手中。
灯光师微调了下色调,一束光打到台上,照亮了那个身处暴风中心仍挺直傲骨的黑衣少年。安越看到他站在台上就知道他想干嘛了,那一晚她也在,少年静静地坐在台上哼唱着一首民谣试探着她的心意,以为她没去,直到下台的时候都是落寞的。
但是今晚在餐吧,人声鼎沸,光束璀璨,比光更耀眼的是台上的少年。而她就坐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不曾退缩。她迎接着他炙热的视线,同样坦然火热的目光,在歌声里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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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天赋异禀,从来没觉得这人能好到这种程度,就连唱歌也难不倒他。安越这回是真的栽了,她承认自己比不过他,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季翔这样,样样都强得她心服口服。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季翔了。
coldplay的这首《somethingjustlikethis》很燃,耳边全是尖叫声,嗨到爆。他仿佛天生就有这种魅力,能像台风眼一样席卷着众人的目光,跟他一起欢呼、一起沸腾、一起燃烧灼灼年华。赴汤蹈火、肆意横行。
离她很近的是两个女生,周边还有几个朋友,看到台上的人满目惊艳。
“啊啊啊帅爆了啊!这是新来的驻唱吗?我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真的好帅啊!长得好像男明星,有点眼熟,你知道是谁吗?”
女生激动得叫个不停,这种情绪感染着周边的所有人,甚至也都不管你熟不熟了,在座的都是姐妹。于是女生扭头就拉着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安越,问她:“小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安越闻言,垂下眸子感受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又弯起唇角,看向台上的人淡笑着说:“嗯…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