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口
都说安越难追,江震偏不信这个邪。
下车后人流涌出,陆陆续续地往田径场的方向走。上午七点半,大家都还很困,安越已经在宿舍提前化好妆,但眼下仍旧困倦得抬不起眼。
偏偏这个时候江震还从车上追了下来。
“安越!安越!”他边喊边跑过来。
运动会开幕式九点整开始,运动员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人,观众应援区的人也不少。
安越今天要举牌,得换上她那身瑶服。有些繁杂,她只穿了打底的一部分然后套了件大衣,外身服饰和头饰都还没换,正要找个洗手间。江震没脸没皮地跟了过来,继续讨要联系方式。
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好像在宿舍楼下见过几次,又听廖华亭提过。来来去去,四舍五入也只能划到“陌生人”那个模块。
想到廖华亭,安越也很自觉地和他划清界限。
“抱歉,我不加微信。”她困得眼皮都掀不起来,模样看着越发清冷如月光。
只是一次拒绝,江震也没觉得羞臊,追人追到了卫生间门口,堵着没让她进去。
“为什么呀?”江震吊儿郎当地笑。嘴角扯开,阳光帅气的脸庞多了似痞意。
他之前就是靠这一招把廖华亭迷得神魂颠倒的,但这模样在安越眼里和校门口的保安对她笑没什么区别。
安越:“我从不加舍友的男朋友。”
江震捏着手机不以为然:“可是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啊。”
他笑着低头:“加个好友多条路?”
安越的眼皮终于抬了抬。都说江南的水养人,安越从小就在南方和外婆长大,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白面镶着两颗玻璃似的黑眼珠,清亮如星辰,只是这么一眼,就勾得江震惊心动魄。
他直了直身子,以为这z大金花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不想她却冷笑一声。
江震:?
这什么意思。
安越冷淡道:“你和她分手关我什么事。”
“我想追你啊。”江震舔了舔牙槽,堵在卫生间门前的身子没动,一米八的身高像堵墙。
这话得安越心里冷笑。她是个明眼人,知道大多主动接近她的男生动机都不纯。但不纯归不纯,安越也没把人一竿子打死,认为那些人都是怀揣着肮脏的想法。喜欢她喜欢的热烈干净的安越也见过,也有一些确实只是想玩玩。
像江震这么没脸没皮的也确实有,但不多。
他这人风流起来也不是都不挑食,专爱挑战那些看着漂亮又难搞的女生追。
廖华亭就是其中之一,可惜栽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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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离田径场那边并不远,校广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运动员进行曲》在校园回荡,涨潮似的如海浪阵阵涌来。耳膜也像被灌入了海水般,整个人的脑袋被泡得发胀,太阳穴跳着疼。
安越脸色难看,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已经听不太清楚江震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胃酸搅着食物,翻滚了几圈后便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安越?安越?”江震看她脸色发白,眼神已经有些飘,看着任何东西都像死物一般作呕。
毫无征兆地,安越突然大力推开堵在面前的人,像是强忍着什么冷声骂了句“滚开”,也没看门口的标识就快步走了进去。直到她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男生的身体硬实,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大让胃部的翻腾攀升到了极点。
“哇”地一声,安越没忍住呕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大脑一片空白,安越只记得自己茫茫然地抬头,像是看了场奇幻的魔术。眼前那张脸明明白得如挂在苍穹中的冷月,刹那间便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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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联运动会已经开幕,距离走方阵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张鸣远正坐在运动员休息区嗑瓜子。
秋天,宜北气候干燥,嗑瓜子嗑得嘴皮都破了,张鸣远还是手贱得没停,甚至将魔爪继续伸向一旁刘皓怀里抱着的薯片。
“嘶——疼疼疼,不就吃你点儿薯片,你至于吗。”张鸣远甩着被打了一掌的手背,满眼哀怨地看着眼前人。
刘皓悠哉悠哉地抱着自己那盒薯片靠在椅背,斜着眼嘲讽了句:“就你这反应,一会儿上场了老郭不打死你。”
张鸣远和刘皓两人五岁就认识了,一起进的省队打乒乓球。一开始是对手,参加各种大小赛事又一起训练,后面上的小学中学到了大学,都形影不离。被选进国家队的前两年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搭档。
今年的运动会两人没打算参加的,但这两人在队里就散漫,老郭说两人这把年纪了还没拿个全国冠军,不如丢去乡下喂猪算了。
后面老郭没把两人扔去乡下,但是扔来校运会了。
这简直就是羞辱。
天知道全国冠军比世界冠军难拿多少,而且张鸣远和刘皓两人目前连世冠都没拿下。张鸣远知道老郭现在看他俩不顺眼,但是扔来在他们眼里像过家家一样的校运会中比赛,也不知道是想羞辱他们,还是羞辱其他热爱运动的无辜同学。
就在张鸣远还在那儿大放厥词说“打个校赛他还能输老子放他们一只手都能分分钟把第一名拿下”,而刘皓刚想反驳说“谁打乒乓球用两只手”的时候,某个消失了很久的人突然满脸的寒气走了过来。
“我靠,你怎么回事?”十一月,宜北已经降温。季翔靠近的时候,刘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生黑衣黑裤,碎发也像染了墨似的纯黑,皮肤冷白。那张被刘皓看了不下五年但仍然觉得帅惨了的脸,此时就像块吸铁石般粘附着周围少女的目光。
张鸣远不禁在心里骂了句“男妖精”、“老狗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刘皓的手中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等刘皓侧头时,张鸣远已经全吞进肚子摆出无事发生的坦然了。
像是为了规避周边粘稠又直白的目光,季翔把他脚边的纸袋踢开,大刺刺地坐下后就把脑袋上的鸭舌帽一拉,露出的薄唇红润,下颌线干净流畅,但唇线抿得很紧,显然不想跟他们说话。双臂抱在胸前,便老僧入定般的躺靠在椅背上睡觉。
张鸣远和刘皓两人对视一眼,用嘴型对话,询问:怎么回事啊?
刘皓摇头:我不知道啊。
对嘴型不过两句,下一秒刘皓发现自己少了大半的薯片又跳起来爆喝:“我草你大爷的!张鸣远你他妈给我留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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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任凭他们展翅飞翔,海洋召唤他们扬帆远航,高山激励他们奋勇攀登,平原等待他们信马扬鞭。此刻向主席台走来的是来自z大的运动员,你看他们英姿飒爽,精神抖擞……”广播声响起。
安越已经换好了衣服,举着z大的牌走在前面入场。鹅蛋脸白净漂亮,双眸晶亮,嘴角也翘起一丝弧度,美得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刚才在洗手间的狼狈。
身上的长裙和缀满银饰的帽子稍微有些重,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反倒让她的姿态和步伐都更显得端庄和优雅。
秋季清晨阳光初绽,校园内鸟鸣清脆,树木林立,晨光铺了一地,给周边都镀上层层梦幻的金边。
“快快快!镜头对准部长!”许弯弯在旁边激动地跳脚,郭霖赶紧切镜头对向了走在方阵前面的少女。
身材高挑,繁复的服饰并没有把她的身高压下去,反而掐出一抹细腰,更显得人纤细又高挑。眼眸直视前方,上午的阳光柔和又亮眼,点缀在她头顶的银饰和削肩上,泛起夺目的光芒,像是从梦中走来。
郭霖忍不住也在心里大赞:靠啊!部长不愧是金花,这朵金花哪怕是扔在美女如云的a大中,仍旧闪闪发光。今天的新闻有得写了,光是“校联运动会的举牌选手颜值大赏”这个话题就足够吸热度。
坐在休息区的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走民族风格一向是z大的传统,以前大都是校内自己搞搞,今年放在各个高校中一对比,这独特的风情无疑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张鸣远看到美女就跟打鸡血一样,被刘皓揍得鼻青脸肿依然容光焕发整得跟回光返照似的,还掐着季翔的脖子把人摇醒。
“靠靠靠——!季老狗,快起来看美女!快!”
“张鸣远你想死?”男生一身戾气,直接把人给踹开,脑袋上的鸭舌帽早就被人掀开,露出的眸子像是水洗过,又黑又亮。
眼前从观众席和休息区走过的女生确实漂亮,繁复的黑底红边长裙束出细腰长腿,头顶的银饰繁重,在朝阳下随着步伐晃出动人心魄的异域美。原本打算把张鸣远往死里揍的刘皓都手下留情了,耳朵红红的,给看害羞了。
好一个纯情少男。
张鸣远贱兮兮地说:“老刘就是太纯,虽然z大的这个漂亮妹妹颜值能打,但你也别流口水啊,瞧瞧咱们季老狗,多淡定。”他换了口气,一本正经地继续:“——这,才叫坐怀不乱稳如泰——”
山。
“山”字还没落下,男生已经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起身。手插在口袋,又一脚把碍在面前的纸袋给踢开了,气得刘皓在身后嗷嗷叫唤。
“你他妈踢我东西两次了!”
虽然季翔这段时间过得都有点迷幻,时常黑衣黑裤打扮得跟个阴郁病娇似的,但也没今天这么反常过。
像个来了大姨妈的男人。不开口也能感受到他阴冷暴躁的戾气。
就因为这,当张鸣远谈起大美女下一秒季翔就起身朝着大美女的方向走过去时,他都不觉得这人的行动力已经强到直接上去问人要微信了,而是这狗逼该不会压制不住暴脾气了要去辣手摧花吧!
别的不说,光看外形的话季翔无疑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简单到只带两条白线的黑色运动服,穿在他身上都别有一番风味,每走一步都勾人眼珠朝他的方向看。
所以当这抹黑骏骏的身影闯到十米的视野内时,排在队伍面前的安越就立马绷直了神经。此时开幕式还没结束,z大后面还有其他高校,他们的队伍排在场上还没解散,安越自然还得扮着“吉祥物”的角色。
早上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可这个误会太大了,大到安越生怕这人的脾气磨尽,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揪着她的衣领叫她赔衣服。
心跳如擂鼓,季翔每走一步她都要紧张一分,但好在,隔着跑道的距离,他停下了。站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就跟块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像是怕她看不见故意挑的位置。
安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那片观众席,有不少女生都在偷看然后暗暗低语,眼神中掩不住的欢喜。
那些眼神,就好似在昭示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暴风雨的中心。
根本不需要刻意地挑位置,他已经是最惹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