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后2.0
时隔七年,再一次光临汪府,那年大门外石狮子还不及她腿长,现在已经换成高过她一个头的大狮子,可见汪辽这些年是步步高升。
家仆出来迎接,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庭院深处的一栋小阁楼,大厅内已经布好了膳席,另有五名乐姬在一旁演奏。
桌前已围坐有四人,曼陀罗一眼扫过,竟无一认识。
靳明依次为她介绍道:“这位是户部尚书汪大人,这位是刑部侍郎郑大人,这位是吏部侍郎张大人,这位是文华殿大学士吴大人。”
姓名、官职一一对应上,不正是羞辱过她的那群龌龊鼠辈么?都来齐了!
她后悔没有带上鹤顶红毒死这一窝。
靳明拍了她一下:“愣什么呢?”
她回了神,行礼道:“见过各位大人。奴家意外失忆,暂时名叫‘曼陀罗’,借住在靳大人府上。”
汪辽笑盈盈的,颇显得友善亲和,允她入座:“曼陀罗,我看你的面相可是有福之人呐!”
她奉承道:“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大人,便是我的福遇。”
几人一边闲聊琐事,一边赏乐,偶尔互相敬酒,没什么意思。
曼陀罗看桌上的山珍海味,全无胃口。在邀请之下,她勉强尝了一小口酥肉,一股腥味扑入鼻腔,竟想作呕,忙捂住了嘴。她的脾胃似乎是天生抗拒吃肉的,她有理由怀疑这身子的主人是个素食者。
一旁婢女当即给她端来一碗漱口茶。
几人面面相看,有点尴尬。
汪辽笑道:“曼陀罗是吃不惯京中的口味?”
她:“望大人们见谅,大概是吃惯了粗茶淡饭,一时无福消受这些珍馐美馔。”
几人瞄了她一眼,便称有私话要谈,遣开了她和那几名乐姬,但仍让乐姬在不远处弹奏。
她看出这是官场上的小心机,以奏乐之声或其他杂音掩盖谈话声,这样即使隔墙有耳,也不易被获知信息。
苦了她今晚白跑一趟,无聊地坐在一旁亭子内听她们奏乐。但仔细一听,她发觉曲子有些瑕疵,特别是琵琶拨错了几个音。她放在膝上的手似有自己的想法,自顾自地拨弄起来。她惊讶:难道原主人懂音律?
她便向乐姬借了一把琵琶,尝试弹奏起来。
闲人散去,阁楼里几个人才开始谈论起正经话题——十年之期已到,先帝立有遗嘱,于楚必要于今年娶一女子为娶,完成生育大计!
否者,只听令于先帝的御林军即掘开于氏先祖陵墓,将先祖遗骨游街示众,向万民谢罪。
毕竟皇室与寻常人家不同,外敌虎视眈眈,如果皇家人丁单薄,外敌必然蠢蠢欲动,伺机杀来。
到时候王朝倾覆,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便是于氏愧对了天下。
如今江山交到了于楚手上,如果他不生崽,那么他就是百姓的公敌、是败类、是叛徒、是毒瘤、是千古罪人!
今日于楚就是这样被文武百官骂得狗血淋头,才气得早早下了朝。
总之,这是一条不可能被推翻的铁令。只是谁来做皇帝的女人,这里头还大有文章可做。这也是靳明一干人此次聚宴的目的。
二十日后,是隆重的万国来朝大典。
与往届不同的是,各国亲王、使节送来的朝贺礼除了宝物,还有女人。介时,名门望族、伐冰之家的女眷皆可进宫入席,既是赏宝大典,又是选妃大会,好不热闹。
妃嫔可以是外来的美人,可以是贵族的千金,但是皇后必须出自他们的人。
其实早在于楚继位时,汪辽等人就在筹谋皇后人选了,从亲信中挑出了五名模样秀丽的女娃儿,培养她们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如今女娃们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性格大有不同,一个蕙质兰心,一个热情奔放,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心思缜密……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汪辽已将五人安排在大典上献舞一支,至于能不能被皇帝相中,就看造化了。
于楚的做事风格,大臣们尚能把握一二,但他喜欢的女子类型,大臣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也有小道消息称于楚那方面能力不行,才清心寡欲的。更不知从何时起,于楚在坊间有了个不尊重的外号——铁公鸡。
靳明:“陛下早到了成婚的年纪,过去萧凤等一些老臣一直不催不问,为何这段时间频频上谏?我总觉得有蹊跷。”
张番自以为是道:“一说立后的事,陛下就板着张脸,跟先帝一模一样,谁还敢提?自寻晦气!眼前御林军火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炸皇陵了,满朝上下谁不着急。”
靳明欲言又止,心里对张番十分鄙夷。
如果不是走后门,凭张番的智商决计走不到吏部侍郎的位置。
先帝遗嘱不过是限定于楚成婚的最后期限,在这个期限之前,国舅萧凤、两位大长公主,以及一干先帝的心腹大臣,从不催婚。
萧凤,一个目不识丁的乡野莽夫,此生最爱的三个女人就是:夫人、女儿和妹妹。
先皇后萧金桂去世得早,临死前担心先帝忙于政务,疏于对于楚的养育,便将于楚托付给了他。
萧凤视如己出,尽心尽力将于楚拉扯大,真真是替补了先皇后的母亲位置。于楚长大后对萧凤也是百般恭顺,在家事方面多有听从。
靳明猜测,先帝遗嘱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嘱咐,就是让萧凤等人不得干涉于楚私事。若不然,凭萧凤“婆婆妈妈”的性格可不得天天催、时时催。
如果先帝真的另有嘱咐,那嘱咐了什么,因何嘱咐?
很可能于楚“铁公鸡”的原因就在于此。
这时汪辽说起一个军中秘闻:“话说十四年前,陛下第一次出征,就是抵抗北戎入侵的碧仙之战……”
那是大幽立国百年来,遭遇最严峻的一次入侵,先帝调遣了原本镇守西南边陲的五名一品大将军,令他们率领四十万兵马前去应战,为了振奋士气,令当时还是太子的于楚以大幽皇帝的名义出征,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退让。可谓是殊死一战。
战争连续打了八个月,最后虽然是赢了,但损失惨重,四十万好儿郎只剩下八万生还。
那时于楚才14岁,在最激烈的一场战斗中失散了。那一战从傍晚打到了两日后的凌晨,嘶吼声、惨叫声、马鸣声充斥于天地间,杀得昏天暗地!
双方死伤不计其数,最后幽军险胜,集合人马时发现于楚失踪了,遂派兵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月后,搜寻的士兵在五十公里外的一间废弃农屋里找到了养伤的于楚。
士兵回忆:当时于楚不着寸褛,身上盖了一张白色狐毛大氅,丝绸质的衣料将他胸口上的伤包扎得十分精细,还饶有情致地扎了两个秀气的蝴蝶结。床边放了两只干净如新的破陶碗,一只装着水,一只装着吃剩的野味骨头。
士兵带于楚回营时,于楚将一枚信物留在了屋里,并用木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来京城找我。
将军问过于楚,搭救者是谁?
于楚只答是附近的村民。将军再问,于楚恼了,下令不得追究。
于是搭救者的身份便成了一个迷。
第一,那件狐毛大氅,集腋成裘,做工精致,手感如触摸一只幼龄的毛茸茸的小狐狸。即便是皇家也挑不出这么一件来,绝非居住在荒郊野岭的农户所能拥有的;
第二,于楚伤口处敷的草药,配方古怪,军医表示只在早古的医书上有见过相似的记载,也是头一回见到实用,消炎效果奇好,没有一定医学基础的人是不敢这样搭配的;
第三,如果于楚要答谢救命恩人,更应当说出他姓名身份,登记在册,以好统一论功行赏,为何独独让恩人日后到京城寻他?
种种操作,疑点重重。所以于楚说自己是被村民所救,是毫无说服力的。
打仗时,将士们也无心关注这件事。
而打完胜仗后,将士们没了心理负担,一时得了闲,军中关于于楚获救的八卦也变得香丨艳起来。
又翻出了许多细节:
一个是:包扎于楚伤口的粉色丝绸衣料绣有荷花暗纹,是女人才会穿的衣物;
二个是:虽说救死扶伤,不拘小节,但那女人却把于楚拔得连裤衩都不剩,不至于;
三个是:于楚还将连打仗都要随身携带的信物留给了那个女人。
妙,妙不可言!
后来,一些不干不净的声音传到了于楚耳朵,于楚重重处罚了几个带头胡编淫造的士兵,杀一儆百,从此就再没人敢提此事了。
汪辽得到的这个信息,还是昨日花了银子从一名赌博欠债的退伍士兵口中买来的。
汪辽想听听他们的看法:“狐女蛊惑陛下,从此世间再好的女子都入不了陛下的眼。这个传闻可信度有几分?”
郑元:“虽不能料定,但可从中摸索陛下喜欢的女子的大致类型。”又问曾任于楚老师的吴芳,“你与陛下接触多,可有什么发现?”
吴芳:“去过几次陛下寝宫,一次听到侍女谈话说,龙榻上一直放有一件狐毛大氅,以前当做薄被用,如今旧了,就裁剪成五块枕巾。想来也有十余年,会不会就是当年狐女给陛下的?”
张番百思不解:“那狐女到底长什么模样,能让陛下痴情至此?京中又不是挑不出这种狐媚惑主、妖里妖气的女人。”
靳明皱了一下眉头。他实在不懂张番的脑回路,怎么就判定别人妖里妖气了呢?
张番继续道:“要不也教五个丫头弄弄风情,投陛下所好?”
靳明心道:作死。
汪辽留了个心眼,道:“她们中属莺莺最娇媚,她是你侄女,你去说比较方便。”
张番应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