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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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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碑林中风声肃杀。

    天空浓云滚滚,冷风卷起碑林之中的尘土。

    沈殊感觉自家师尊的气息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变得冰冷、尖锐。

    像沉寂的冰湖陡然生出冰刺,尘封的杀刃铿然出鞘。

    叶云澜“他只交代了你这一句话”

    陈羡鱼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

    他还是第一次从兄长之外的人身上感知到如此气势,顿觉之前诸多同门对这位病弱美人的看法,实在大有偏颇。以兄长之稳重,何以要用言语冒犯这位美人还偏生要他来说。

    心中唉声叹气,却还是只能继续道“兄长还说他想要送给你一件特别礼物,想必你收到一定欢喜。至于暗香疏影,便当是给他送你出气的玩具好了。”

    说到“暗香疏影”,陈羡鱼的心便在滴血,虽然陈家宝库之中宝物极多,甚至大部分都没有记载在天机榜上,但是暗香疏影好歹也是榜上排名十二的奇珍,就这么被他家兄长当作玩具送了过来,而且眼见着难以再收回去,实在令他心疼不已。

    叶云澜握着剑鞘的手暴出青筋。

    若陈微远此刻在他面前,他手中剑已经出鞘。

    陈羡鱼面容与陈微远有三分相似,气质却全然迥异,眉目之间透着懒倦颓丧,此刻感受到叶云澜怒气,更是汗如瀑布,不断抬袖擦来擦去。

    沈殊在方才听到“娘子”二字时候便已冷了眉目,此刻更是满眼戾气。

    “容染用来陷害我那法器,你给的”

    陈羡鱼狂擦汗“我只是负责将法器送来,他要做什么,我实在完全都不知道啊。”

    沈殊直接一剑横在陈羡鱼脖颈,“不知道,事发之后也不说话”

    陈羡鱼“都是兄长吩咐”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他立马闭了嘴,然而一低头就见沈殊冷白锋利的剑刃,吓得腿都软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到底是同门弟子,行事多少留三分情面我再也不敢了”

    沈殊冷哼一声,扬手剑光划过,陈羡鱼吓得瘫坐在地,一摸脖子,满手温热鲜血。

    就差一点,他已尸首两分。

    早知到替兄长传话这般危险

    ,他就是打死也不来啊

    不对,如果不来的话,等回到族中,也会被兄长打死。

    陈羡鱼欲哭无泪。

    “回去时转告陈微远一句话。”叶云澜道,“我要你一句不漏,半字不差。”

    沈殊剑峰闪烁着冷冷的光。

    人在屋檐下。

    陈羡鱼小鸡啄米般点头。

    叶云澜“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犬鸣有声,与我何干。”

    “叫他滚。”

    陈羡鱼把这段话一字不漏记下。

    意思约摸是,老鼠尚且还有一层面皮,他家兄长的行事却鬼鬼祟祟得连老鼠都不如,说的话全是狗叫,叶云澜只当放屁。

    陈羡鱼已能想象出他家兄长听完这番话之后会有怎样精彩的脸色。

    他苦着脸,期期艾艾看向叶云澜道“此言可否”可否说得再婉转一些。

    一道剑气顺着他脸颊划过。

    沈殊道“你也滚。”

    陈羡鱼抖了抖,麻溜地滚了。

    叶云澜的面色却未有和缓半分。

    虽然在知道容染手上有秘境地图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而今陈羡鱼过来传话,却是对方给他的宣告。

    陈微远有前世记忆。

    他深知陈微远的本性,从来高高在上,以世人为棋。世间所有都比不上对方自身利益。为了让家族在天地大劫之中存续,陈微远可以提前数百年就开始准备,将自己的道侣亲手送入魔门之中,甚至连自己性命,也要谋算出最大利益。

    陈微远过来打招呼,必然别有目的。

    叶云澜并不担心自己。

    他只担心沈殊。

    当年陈族做出预言,魔尊出世是魔劫之始。

    为防患未然,陈微远联合道门诸派,对魔尊设下重重杀局。

    这一世,陈微远肯定也会动手。

    沈殊的身份,绝对不可泄露。

    原以为将引魂花找到,将傀儡印破除,沈殊在修行路上便会顺遂前进,而他也可以安然歇息了。

    而今看来,他还不能死。

    他死了,沈殊该怎么办呢

    叶云澜思索至此,眉头深锁。

    握着长剑、青筋毕露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覆住。

    那只手很宽大,很温暖。

    与遥远记忆之中的人,慢慢重叠在一起。

    沈殊道“师尊。”

    叶云澜手指颤了一下,没有挣开,只是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声音有些疲惫。

    沈殊“师尊生气了。”

    叶云澜沉默。

    沈殊“惹师尊生气那人,我去杀了他,好不好他竟敢叫您娘子”

    叶云澜眉心一跳,道“不可”

    沈殊“为何不可”他声音里带上一点微妙的沙哑。

    叶云澜没有注意到他异样,只沉声道“绝对不可。”

    陈微远传承有陈族太古血脉之力。几年前修为就已经是大乘期,而今又有了前世记忆和境界,想必已经突破蜕凡。

    就如同他自己,倘若身上伤势好全,假以时日修为就必然能够重返踏虚一样。

    他不愿沈殊受到任何危险。

    叶云澜重复了一遍,仍觉不妥,于是继续叮嘱“以后绝不可再在人前使用你的特殊能力,特别不能如今日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而且,到达蜕凡境界之前,不要再轻易对人出手。”

    沈殊“为什么”

    叶云澜“此举是为你安危着想。你身上能力,若是泄露出去,以后无论去往何处,皆会陷入危险之中”

    沈殊“可他叫师尊娘子。”

    叶云澜一愣。

    “他叫师尊娘子。”沈殊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他都已经如此冒犯,师尊还不允我去伤他”

    他眼睛深红,像两颗盛着鲜血的琉璃。

    那些阴影在他脚底下扭动,几根已经忍不住缠了上来。叶云澜小腿感觉到一点冰凉粘腻,他身体一颤,不禁喝道“沈殊”

    沈殊“师尊,我很在意。”

    从方才开始,他就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情绪里。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当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却偏偏忍不住,偏偏很在意。

    似乎“娘子”这两个字,彻底触碰了他禁忌。

    腿上的触感教人战栗。

    叶云澜深吸一口气,“你在意什么”

    沈殊“我在意师尊的喜好,师尊的看法,师尊的态度。”

    说至此,他忽然话锋一转,道“我也想成为师尊的道侣,为什么不可以”

    他这话语跳跃得委实有些过快了,叶云澜有些猝不及防。

    道侣

    。

    很多年前,魔尊也曾俯身在他身上,低哑地对他说“仙长,当我的道侣。你想要的所有,我都能给你。”

    那场轰动魔域的婚宴最终在血色之中落幕。

    他用陈微远交给他的匕首刺伤对方,道门趁势围攻,设太古炼魔阵,魔尊差点死在其中。

    之后一晃经年,从北域至西洲,又从西洲到中洲。

    之后再也没有了之后。

    现在年轻的对方正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何不能成为他的道侣。

    叶云澜闭了闭眼,“许久之前,为师便与你说过,我曾有过一个道侣。他生性自傲,独待我极好。然而,其人已远去久矣。为师感念于他,此生不会再与任何人结为道侣。”

    沈殊眼睛发红,“我不管这些。我只想和师尊永远在一起。”

    阴影蔓延上叶云澜衣物,冰凉触感隔着衣物攀爬过身体。叶云澜有些慌乱,面颊浮起微红,等到想拔剑却已迟了,那些东西已缠住了他手腕。

    他气息有些不稳,“沈殊,你不能”

    身躯却骤然落入一个炙热怀抱。

    “师尊,我好嫉妒,”沈殊紧紧拥着他,重复道,“我真的好嫉妒。为什么我不能就因为我来迟一步,所以便要永远被你拒绝吗”

    叶云澜被他紧拥,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就如同他没有办法回答,前世的魔尊和今生的沈殊,是否能够算作是同一个人。

    不同经历早就不同的个性,而个性汇聚而成一个个不同人格。

    他怕自己分得太清,又怕自己分得不清。

    肩头忽然一痛。

    竟是沈殊一口咬在了上面。

    咬得并不深,只仿佛狼崽子咬人发泄一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云澜被他禁锢着,本该生气。

    可对方怀抱的温度如此炙热,心脏的跳动透过衣物传递,生机勃勃。

    如此年轻。

    他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的人,而今就在他面前。

    叶云澜沙哑道“你只是想要我永远陪着你,是吗”

    咬人的狼崽子闷闷“嗯”了一声。

    叶云澜“我答应你。”

    他被阴影缠着的右手艰难抬起,摸了摸沈殊的后脑,哑声道。

    “你

    若是能够一直遵照我之前所言,不再在其他人面前动用自己的能力,好生修行,那为师便永远陪着你,直到生死,才能够将我们分离。”

    叶云澜很少会说“永远”。

    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永远其实本不存在,事物一切都有尽头。草木枯荣,人之生死,莫不如此。

    但他想给沈殊一个承诺。

    就像魔尊当年承诺他,除非踏过自己尸体,否则世上任何人永远都别想伤害他一样。

    沈殊豁然抬起头,“师尊所言,当真”

    叶云澜“我何时骗过你。”

    沈殊眼眸变得明亮起来,缠住叶云澜的阴影也兴奋地扭来扭去。

    他凑近叶云澜耳边“那师尊打算怎么陪我”

    叶云澜“你要如何。”

    沈殊“若我说,我想要师尊和我一起吃饭,一起修行,一起就寝,师尊觉得如何”

    叶云澜“就寝”

    沈殊“同吃同睡,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叶云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随你。”

    沈殊得寸进尺“我还想要累的时候能被师尊抱抱,困的时候能抱抱师尊,可以吗”

    叶云澜蹙眉忍受着那些作乱的东西,“你是三岁小孩成日只想着抱抱”

    有笑声入耳,沈殊道“当然不止。我所想要的还有许多,比方说”

    温热的气息打在叶云澜脖颈上,泛出一片战栗。

    他还没继续说,叶云澜便打断了他的话,“你适可而止。”

    又扯开贴着他手臂想要钻进里处的一截阴影,蹙眉道“还有,管好自己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沈殊到底是怎么被他养成今日这样子的。

    明明上辈子对方还没有这么粘人,也不懂如何撒娇卖乖,还还总向着他索要抱抱。

    沈殊觉得今日收获已足够大,于是把阴影收了起来,仍是抱着他,用脸蹭着他的肩,又去亲亲方才失控时在肩头留下的咬痕。

    “它们太高兴啦,有时候控制不住。”

    叶云澜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比他长得还高的孩子在他肩头蹭、蹭、蹭,蹭来蹭去。

    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也过去了

    。

    对孩子要多些容忍。他想。

    要容忍。

    容忍。

    忍。

    忍无可忍。

    叶云澜怒道“一直赖在我怀里,你是路不会走、奶还没断的婴儿吗之后莫非还想哭着找为师要奶吃不成”

    沈殊忽然红了脸颊。

    “师尊,我我想。”

    “”

    叶云澜“滚”

    “哦他叫我滚”

    水镜之中,陈微远斜斜地坐在软塌上,手边放着酒杯,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株刚折下的白梅。

    香炉有烟雾袅袅飘起,他散发披衣,神色慵懒,支着手望向水镜这边,神色并没有如陈羡鱼想象般震怒,反而唇边含着一点宠溺笑意,看得陈羡鱼心底发寒。

    陈羡鱼早已发现,他家兄长这几年变了许多。

    若是以前,作为陈族少族长,无论何时,陈微远都会注重仪容,绝不会披衣散发见人。

    神色永远波澜不惊,不辨喜怒。

    做出每一个决定都经过缜密斟酌,从不会出任何差错。

    他是陈族最完美的继任者。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可近几年,他家兄长却仿佛从陈家森然的规制之中跳脱出来,行事全无章法,根本难以揣测。仪容更是放浪形骸,简直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起初家族中还有许多族老对此提过意见,可陈微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极短时间内,这些声音便全部消停了。

    而陈微远也从少族长,变成了真正的族长。

    前几年,人们提到天机阁少阁主,还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神机妙算,博闻广知。”

    而今,却是“孤傲乖张,行事恣意。术通阴阳,神鬼莫测。”

    作为兄弟,陈羡鱼能从自己兄长看似乖张肆意的表面下,蕴藏着一丝令他毛骨悚然的疯狂气息。

    相比于之前,现在的陈微远更加令他感到害怕。

    水镜中,陈微远端起手边酒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梅花的清香伴着美酒甘醇滑入舌尖,他细细品了一下,觉得味道甚好,于是将剩余半杯酒都倒进了旁边插着白梅花枝的花瓶之中。

    “天璇,你离家已有多年。”他道,“是时候该回来了。”

    陈羡鱼面色一苦。

    天

    宗这么好,又有美人成群,能够随时画画,还能安详地当一条咸鱼,没人会逼着他日日观星。

    他实在是不想回陈族那个族规森严的族地。

    他支支吾吾道“兄长,我,我还有几幅画作没有完成,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说这幅”

    陈微远似乎来了兴趣,随手撕开空间,从里面拎出来一本画册打开。

    那是美人册的子本,与陈羡鱼手上的美人册相连通,他画了什么,子册上也会有同样的画卷显现。

    而陈微远所打开的那一幅画卷,是陈羡鱼用了数年都没有完成的一幅图。

    画上只有寥寥笔触,隐约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身姿,脸上还是一片空白。

    然而尽管如此,也能从轮廓之中见出这一定是个风姿绝代的美人。

    这是陈羡鱼给叶云澜所画的图。

    只因他至今仍未有把握,能够绘出对方容颜之万一,于是只能搁笔。

    陈微远微笑道“若只是这幅图,为兄帮你。”

    他卷起袖子,又从空间拿出一支墨毫,就着斜倚在软塌在的姿势,在画卷上画了起来。

    美人则的子册与美人册原本之间相互相通,然而这却是他家兄长第一次在上面挥毫作画,陈羡鱼脸色越来越苦,这可是他的身价宝贝,叶云澜那副画更是被他视为以后技艺大成的封山之作,然而

    陈羡鱼觑着自家兄长兴致勃勃的神色,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也无法阻止对方的“雅兴”了。

    约摸半个时辰,陈微远手中的画笔才停。

    陈羡鱼已站如针扎,眼巴巴看着自家兄长拿着手中画端详。

    “还不错,就是少了些许颜色。”陈微远如是说道。

    然后,陈羡鱼便见自家兄长抬手咬破指尖,直接用血在画上描绘,神色十分温柔。

    温柔得陈羡鱼毛骨悚然。

    “好了。”陈微远拍了拍手,将画卷转过来,“天璇,看看为兄帮你画的画,可满意么”

    事关画作,陈羡鱼再是害怕自家兄长,也控制不住自己凑近过去细瞧。

    可一瞧就吓了他一大跳。

    画卷中人的身形未变,面容却被一张极其狰狞、宛如恶鬼的面具彻底覆盖,见之能够令人浑身发

    毛。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戾气森森的剑,剑上是血,身上也是血。

    血是真的血。

    他家兄长自己的血。

    那个人站在白梅树下。

    而另一支白梅开在他家兄长手边。

    陈羡鱼咽了一口唾沫,“兄长,这、这”

    “你不满意”陈微远问。

    陈羡鱼“不、不可画上的人,是叶师弟”

    “还叫师弟做什么,”陈微远不答反笑道,“他是你嫂子。”

    陈羡鱼觉得自家兄长疯了。

    陈微远叫他转述话语的时候,他已经觉出不对劲,没想到,才未过几日,就已经严重至如此程度。

    怎么办

    便听陈微远叮嘱。

    “记住了,下次见他时,要喊嫂子。”

    陈羡鱼唯唯诺诺点头。

    却想,若他真这样喊了,叶云澜岂不是要拔剑杀了他。

    就算叶云澜不出手,他那个护短的徒弟也必然出手。

    吾命休矣。

    绝对不能再出现在叶云澜的面前。

    还是赶紧收拾包袱离开天宗吧。

    对话匆匆结束,水镜消散。

    陈微远坐在软塌上,拿着画卷又端详了片刻。

    手指慢慢摩挲着画上人的模样,许久才收回储物空间。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下,边酌便低念“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注

    一声叹息。

    “娘子,你可真教为夫苦等啊。”

    “师尊,莫生气了。”

    飞舟之上,沈殊泡好一壶热茶,斟了一杯,双手捧到叶云澜面前。

    “您都已经气了徒儿一路了,先歇歇。徒儿之前只是开个玩笑,师尊不要当真。”他轻咳一声,“再说,一直生气,对您身体也不好啊。”

    叶云澜不说话。

    沈殊仔细观察着自家师尊表情,眨了眨眼,轻轻放下茶杯出去了。

    门被吱呀一声掩上。

    叶云澜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抿了抿唇。

    两片碧绿茶叶在茶水上漂浮着,慢慢地打着旋,在他视野里晃荡。

    沈殊半晌未归。

    两片游动的叶子停了,茶水上蒸腾的热气慢慢消散。

    叶云澜凝眉,盯着那两片叶子许久,终究还是拿起杯子,捧在手里慢慢喝了起来。

    忽然又听到门开

    的声音。

    叶云澜从茶杯抬眸,便见沈殊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走了进来。

    “师尊,我方才去城里买了一个浴桶,又烧了热水过来。秘境之中处处劳顿,师尊进去泡个澡,也可解些疲乏。”

    他把浴桶在房间角落放下,又抬了一扇屏风将之遮住,回过头笑道“水温很合适,师尊趁热泡。”

    迎着沈殊期待眼神,叶云澜沉默了会,终究“嗯”了一声。

    凡人的身体不比修士,可以依靠打坐将尘埃污秽尽去,在秘境里奔波几日,他确实浑身粘腻难受。

    于是放下茶杯,走过去。

    沈殊殷勤道“我来为师尊宽衣把。”

    叶云澜“不必。”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也早些歇息吧。”

    沈殊这回难得十分乖巧“好的师尊。”

    叶云澜走进屏风,伸手脱衣。

    修长高挑的身体在屏风上映出剪影。

    他迈步进浴桶,暖热合适的水流将他包裹,洗去周身尘埃与疲乏。

    晶莹的汗珠淌过脸颊,叶云澜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

    约摸泡了半个时辰,他从浴桶之中走出,已被热气蒸出了一身薄红。

    屏风上悬着干净的毛巾和衣物,他拿过毛巾将身体擦干,只着一件白色里衣,慢慢走出来。

    便见房中烛火幽幽,沈殊不见人影。

    他环顾四周一圈,目光落在垂着床帘的雕花床上。

    方才床上的床帘并未垂下。

    于是走到床头,将一侧床帘掀开。

    烛火的光芒幽幽照进里边,沈殊整个人平躺在被窝里,只冒出一个头来,脸上的神色十分乖巧,就像就像一个正在暖床等着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叶云澜“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殊朝他眨眨眼,侧着支起身,另一只手打开被褥,让出身边位置,对叶云澜笑道。

    “里面已经很暖和了,师尊赶快进来。”

    青年头上发冠已解,墨发披散,身上只剩里衣,五官轮廓在烛火映照中十分俊美。似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映着幽幽烛火和他的身影,里面沉蕴着光,如旧日模样。

    叶云澜怔了怔,伸过手,去摸他的眼。

    沈殊乖巧任着他摸。长长睫毛刮在手心,微痒。

    忽然肩头有大力传来,是沈殊趁他没有防备,将他抱住拉到了床上。

    “抓到师尊了。”

    对方抱着他吃吃地笑,又埋首在他发间吸了一口气。

    “师尊好香。”

    “我好喜欢师尊啊。”

    作者有话要说沈殊同床共枕计划通

    注文中“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一句,出自晏殊踏莎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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