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别有内情

    崔瀚找到郑直的时候，他正在协助广东清吏司的员外郎徐守诚刷卷，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枯燥无味的案牍感兴趣。可是随着一天天接触案件的增多，配合回去后王氏为他详细解释这其中的关窍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每一个案子都让他耳目一新，增长见识，人世间的千奇百怪全都展现在这几尺案牍之中。以至于别人畏惧如虎的誊抄案牍工作，他却甘之如饴。也因此，短短一旬，他已经在刑部吏员，书算中间建立了口碑，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都愿意喊上他去一起干活。

    崔瀚跟着郑直回到玄极观旁的小院后才深谈“这几天武学里传周成的烂事有鼻子有眼，好多人都特意去看刘娘子，那位叶师傅如今都不上值了。”说到这崔瀚坏笑起来。

    郑直点点头“朝廷对张伟的事还没个说法？”

    “没有，俺听说那些言官们这一阵天天上题本弹劾寿宁侯兄弟，可是皇上都没有管。”崔瀚高兴的说“看来这姓周的待不久了。”

    “但愿吧。”郑直并没有在意这些“那个汪璥有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打听出来了。”崔瀚直接说“不查不知道，这厮在宪宗朝可是大太监汪直的义子，当时就是个百户，不过后来汪太监倒了霉，这厮也就被免了，不知道前年走的谁的门路，混了进来。”

    “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多打听了。”郑直也没有放在心上，汪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遮奢人物了。虽说郑琪还在汪太监手下混过，可是汪太监完蛋时，可没想着自己手下这些人的出路，所以郑直觉得自己坑汪璥理所应当，名正言顺。崔瀚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郑传，郑直这才知道郑传如今正在四处筹钱，至于干什么也没人知道。郑直只当听个逸闻，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原本郑直以为诏狱风波过去了，却不想没又是一旬之后在他下值的路上再次遇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些东厂番子。对方似乎已经忘了他，亦或者因为当时郑直身边都是大人物，根本没有留意他这个小小书办，总之亮明身份后，将他带到了东厂，而他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了那天的东厂番子的头目，旁人称呼他为“石掌班”。

    “俺和郭佥事之子结怨？”郑直恍然大悟，难怪那个杨狂生那天咬准了自己“掌班说的是郭舍人？”

    “看来确有其事？”石掌班看着郑直。

    “如果是因为买院子不成就算结怨，是的。”郑直给出了肯定答复“俺朋友想买房子。经人介绍去了他家旁边会昌侯家的别院看宅子，郭舍人扒着墙头向俺推销自家院子，可是价格没有谈拢。”

    “朋友？”石掌班身旁一个身穿直身的番子揶揄道“姘头吧。俺听说是哪家的有钱寡妇……”

    房间里哄笑，显然郑直的情况这些人都知道。

    “诸位老爷，男未娶，女未嫁，应该没事吧？”郑直面对满屋子的污言秽语依旧平静的回答。

    “郑武生认识齐彦明还有庞文宣吗？”石掌班没有制止手下的挑衅，开口询问，房间也就静了下来。

    “不认识。”郑直迎着石掌班的目光与他对视“是什么人？”

    “闲人。”石掌班笑着说“去院子里吧。”

    刚刚嘲讽郑直的人走过来示意郑直跟上。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天井，在这里郑直遇到了好几个武学同袍，大家虽然并不熟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姓郑。不用那人发出指令，郑直已经自觉的站了过去。看得出大家都很紧张，有个叫郑玺的舍人竟然哭了出来。过了一会，又有两个郑姓武生被带了过来，郑直此刻已经确认，东厂这应该是要庞文宣认人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最先被带过来的是樊百户，此刻他早就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纤柔的身躯更加清减，仿佛风一吹就倒。只是对方顾不上狼狈，开始逐个盯着众武生相面。郑直没有防备，正想躲开，却不想对方扫了一眼，就看向旁人。

    “有没有？”随后进来的石掌班直接问。

    “没有。”樊百户沮丧的说。

    “确定姓郑？”石掌班又问。

    “俺那天看的明白，那人的执照也写着姓郑。”樊百户咬紧牙关。

    郑直松了口气，看来冒功的处罚比这个要厉害，所以樊百户宁可自己背，也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带下去。”石掌班不置可否。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提心吊胆的见面终于结束时，石掌班又说“把庞文宣带过来。”

    郑直早就忘了庞文宣的样子，自虑对方也不可能记得清他，所以当庞文宣来此辨认时，郑直的心态反而比面对樊百户还要放松。

    果然庞文宣根本没有认出他，却将东厂的侦察范围带入了另一个方向“那姓郑的身高五尺左右，细皮嫩肉的，俺不会记错的。”

    郑直暗自庆幸，这几个月在王氏的精心滋补还有他坚持不懈的锻炼下，如今他的身高已经五尺二寸了。有了这一条，他真正的摆脱了嫌疑。

    “不干尔等的事，就管住各自吃饭的家伙。”石掌班走到郑直等人面前“外边一旦漏了风声，小心连累家里。”说完大手一挥。

    “跟俺走。”立刻有人招呼众武生往外走。

    出了东厂，郑直找了借口独自往回走。到了现在，杨狂生的烂摊子才算收拾完。是的，郑直在自己的口供上做了手脚，名字用的现编的，字迹和画押却用的汪璥的。郑直赌樊百户不敢说出冒功的事。只要不说，于千户不到场，一切都没有问题。同时不由奇怪，樊百户就算愿意扛，那么庞文宣又是怎么做到同样愿意帮着樊百户遮掩的呢？想得入神，面前出现了一双皂靴，郑直茫然的抬头看向对方。

    “吓傻了？”对方身旁之人调笑一句，也不等郑直回答，就簇拥着一名和石掌班类似装束的中年人与他擦身而过。

    郑直精神一振，却不敢回头，继续向街口走去。他明白樊百户为什么愿意扛，庞文宣为什么愿意遮掩了，因为几个月前的于千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东厂的于掌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