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深入了解
肉弹攻击——
安弘察都能听见顾勉胸腔被重物撞击的闷声，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顿时吸引了三个人一起看他。
顾勉一把抱起那小孩掂量了几下，笑着对夫子说：“看起来倒也没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感觉还胖了些。
“毕竟小孩子。”夫子笑着接话。
那小孩一把搂住顾勉的脖子，正好面对着安弘察：“哥哥，你笑什么啊？”
“看你长得可爱，欢喜。”安弘察笑眯眯的忽悠他。
小孩子却当了真，顿时对安弘察充满了好感。紧紧搂着顾勉，还叽叽喳喳的同安弘察说着话。
他说了一路，安弘察就忽悠了一路，三言两语间，就摸清了这小孩家底。
学堂已是散了课，夫子便带着几人到了他的书房：“条件简陋，还望海涵。”
“确是陋室，唯夫子德馨。”安弘察接话接顺嘴了，想都没想就接上了夫子的话。
“哈哈哈哈。”夫子被他捧得高兴得很，谦虚道：“小友过奖。”
得益于小孩的自来熟，以及安弘察的插科打诨，屋内的气氛很是融洽。几人从乡野田间聊到耕地产粮，又从读书授课聊到儒家典籍。
那夫子自从在乡间教了书，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合拍的读书人，顿时引为知己，倾诉起了苦恼：“不怕兄台笑话，虽说我致力于科举，也传道受业解惑，可那些经文典籍，确实是不对我胃口。”
安弘察立马感同身受，我懂，强制爱属于是。
他也唏嘘不已：“确实。可科举要考，批卷的大儒们又爱看。心手不一，写什么都是煎熬。”
“小友懂我！”难得遇上人能洞悉他的痛苦，那夫子很是激动，“难啊。”
这两人一唱一和，看得顾勉一阵好笑。他试图拉回走偏的话题，提醒安弘察此行的目的：“夫子平日里都给学生授什么课？《论语》？”
夫子摇了摇头：“乡野农户家的小孩，学不得如此深奥的学问，学学千字文，便是极限了。”
提到这个，安弘察就来精神了，他连忙追问：“会学些其他的东西吗？还是只是识字？”
安弘察随口的一句话，却说进夫子的心坎去了，他长叹了一声：“这些孩童，大都读不了几年书。家底子富裕点的，七岁入学，读个四五年，字认得差不多，倒也罢了。更多的是读个两年，一知半解了，就被叫回家干活，自此也与读书断了缘。更别提一到农忙时节，能来上学的，也没几个。”
话题陡然就沉重了起来。
也是，多一张嘴就要多一口饭，不识字会上当受骗，家里长辈顶多把人送回来读两年，等年岁到了也就得回家干农活了。
自己若是想要发展天子门生，说句老实话，普通农户家的子孙，是不可能在自己的选择范围内的。
难度太大了，要想供应这些孩子读书，那上学的成本就都得由朝廷承担。朝廷要是能出得起这么多钱，安弘察也不用费劲巴拉的搞琉璃、搞增产、搞乱七八糟的玩意了。
辛辛苦苦专门跑一趟，却是来亲手断掉广大劳苦百姓的生路。他看了眼顾勉怀里无忧无虑的小孩，心情顿时差了起来。
可也不能扰了大家的兴致，便强行打起精神来：“真就没有一路读下来书的吗？”
“没有。”夫子一点也没纠结，很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贫苦农户家必然是供养不起的，可就算是农户人家，也有富余点的？读了书，入了仕，便能一步登天，为什么也不愿意读书？”夫子如此果断的回答，倒是让安弘察陡生起了怀疑。
“原因恐怕不是出在农户身上。”顾勉从方才就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安弘察不了解朝政，他确实熟知的很。只是不好在夫子面前说的太过于直白。
夫子摇了摇头：“小友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就能理解农户们的选择了。若是决定要供养子嗣读书，那最开始的拜师礼都是少的了，纵使是再省吃俭用，书本钱也是要的。可连最便宜的《千字文》，也是得两百文一本，要知道米价也不过三文半。”
越说越激动，那夫子干脆扯过来卷白纸，细细的与两人计算着：“等读了五六年的学堂，若是学业无成就罢了，无非是这几年的钱都打了水漂。可若是学业有成，那苦日子才是来了。
学堂里授的课已是远远够不上了，那便要去拜师、请夫子手把手交，这束脩可就不似学堂那般了。再加上逢年过节、游学的开支，两三年才来，能不能支撑到中了童生还是另说。”
安弘察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那这样算下来，八九年的书读下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到底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未知。”
又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这成本确实是吓人。反之如果只是读两三年书认个字，到了年纪便能分摊家中的活计。十七八岁都到了接亲的年纪了，眼见着都比虚无缥缈的读书来得更稳妥些。
“按大安律法，秀才才可免除户内二丁差役并田亩赋税。”顾勉补充道。
那就更糟糕了，辛辛苦苦七八年，方才能考中童生。童生到秀才的巨大鸿沟，能迈过去的又有几个。
安弘察不禁叹了口气：“读书好难。”
想让天下贫苦百姓家的子孙有个读书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兼济天下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顾勉也没想到普通人家读书竟会如此艰难。大皇子与夫子方才聊到的具是农户读书的开支问题，可最棘手的地方远远不是钱。
而是人。
要知道，凭大安现行的科举制度，知府举行的考试，才有授童生的资格。可府试前，还得先过县试。且不说县、府两级考试的猫腻问题。过了这两轮，还有州试要考，过了才算是中了秀才。
听起来和现代差不多，都是一轮轮考试。可过了前两轮，中了秀才的比例，恐是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而秀才，才是漫漫长途的第一道坎。
他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安弘察打断了：“话说回来，这些都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恐怕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