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龟汤（1）
“人心结实有劲道，拌着脑花沾酱料。一回来尝二回醉，投胎难来也不亏。”
被一阵喧闹吵醒，申渊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圆桌前，且时不时有服务人员从他身边经过，将餐盘上的食材倒进圆桌中心的一口烧着的大锅中，尽管里面的食物和汁水已经满溢而出。
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体，申渊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脖子以上还能摸到完整的头颅，也仅仅只是拍落了几根干枯的碎发。他再看向自己的手中，那张纸上左边的一列还剩下二块圆形图案。
自己当时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申渊也不想去多加考量，既然还活着，那么眼前的怪异景象更值得他关注。
申渊向四周张望，发现头顶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挂，自己身处在一片茫茫的空地上，除了他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外，周围的其他餐桌前都围满了食客。
那些食客们不仅穿着各式各样的用纸制成的衣服，而且身体上有着或多或少的、位置不尽相同的伤口。他们正不断地将筷子伸进锅中，夹出食物就往嘴里送。至于申渊看到一位脑袋已经垂到胸口的人起身夹菜时，不免为炉中可能增多的食材感到恶心。
而在申渊的前方，是一处搭建成的简易舞台，上面有一个体型肥胖的、厨师模样的人正在一边用菜刀切着什么，一边在唱着申渊不曾听过的歌谣。
申渊定睛一看，分辨出躺在巨大砧板上的，是一具人的尸体。如同歌词里写的一样，那位厨师只是将一具尸体的心脏和大脑挖了出来就将尸体扔掉，在旁等候多时的服务生就将一具新的尸体抬上砧板。废弃的尸体在舞台上已经叠得比一个正常男性还高了。
舞台的上方挂着几排灯笼，但不是元宵灯会那种喜庆的红色，而是诡异的白色，散发出彻骨的寒光。许许多多像刚才经过申渊身边的服务生走上走下，将厨师料理好的食材送到每一桌上。
这么想来，申渊用筷子在锅里搅动了一下，翻出的白花花的东西令他无比反胃，也因不断吸入冒出的诡异的香气而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亲朋好友们，吃得尽兴吗？”
这时，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后台走了出来，扭动着的腰肢尽显妩媚，可她的脸居然是漆黑的扁平状，似乎是被人整齐地切掉了一半的脸，但还能看到原本五官的位置，只不过有几只白色的蛆虫从属于眼眶和牙根的地方钻出钻入。
“管你开心不开心，老娘先干这一瓶。”
受到看客们的热烈回应，女人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透明玻璃瓶子倒头就灌，不过她此时并不存在“嘴巴”这种进食的器官，只能将里面的不明液体洒了一脸。虽然很诡异，但这副光景让申渊想到北方某些夜店会整的花活，其主要的表演就是“欣赏”主持人拼命灌酒。
按照申渊在网上看过的影片猜测，接下来应该会请上一位妖娆的女歌手献唱了。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请上来的不是年轻貌美，歌声甜腻的女人，而是一个穿着马褂，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表演项目也不是经典歌曲串烧。
“让我们掌声欢迎今晚的说书人，明先生！”
这位明先生坐在藤椅上，摸着自己的胡须，兴致勃勃地看着还在一旁忙碌的厨师。与在场的其他怪模怪样的鬼相比，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行为举止，他都显得无比正常。
“话说那……”
突然，那明先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纸扇，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开口说道。
“那天，我正欲出村买酒，经过后山时，遇到一个人急匆匆地往回跑。
“我上前询问，‘汝如此急切，所谓何事啊？’
“他说：‘家中失火，妇孺至亲恐有性命之忧。’
“但我听完后，却害怕地远离他。请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听主持人介绍他是说书先生，可无论怎么听，这就是“海龟汤”无疑了。
正当申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一个口中塞满脑花，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站起了身，他的身上千疮百孔，刚吞下的食物不断地从伤口处流出，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因为‘我’刚从村中出来，知道村里并没有发生火灾，这个人一定不正常。”
“不全对，还有两次机会。”
这下申渊更是迷惑了，玩“海龟汤”还要限制提问的次数，这规则也太不合理了吧。但是更不合理的是，那个男人并没能坐回椅子上，而是被两位服务生架着给拖到舞台背后了。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申渊的脑海，可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又一个人站起身来。那是一个身形精壮的青年汉子，穿着缩水一般紧身的黑色衣服，手臂上的劣质纹身让他看起来与社会青年更加匹配。可惜从申渊的视角看去，并不能发现他的另一边脑袋像是被人用铁棍敲打，凹陷下去的同时眼珠子也掉出了眼眶外。
“因为被那个人缠住的话，绝对会被他拉着去帮忙的。”
无比正常的回答，只不过与“海龟汤”的风格基调差的太远了，事实也是如此，只听明先生还是慢悠悠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可是这一回，社会青年只是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顺利地坐回了位置上，并没有落得和那个胖子一样的下场。
“还剩最后一次答题的机会。”
申渊隐隐感觉到，如果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恐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看见那个胖子被带走后，申渊更加深刻地领悟到了“枪打出头鸟”的现实意义，所以他决定按兵不动。
可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周围的看客们却不这么想，他们议论纷纷，为了这个答题的机会争的头破血流。
“安静，安静！”
明先生看着混乱的现场，也没有着急或动怒，维持了一下秩序后，目光却扫到了申渊的身上。
“这位客人，你能回答吗？”
“我”
成了全场的目光焦点，申渊却是紧张万分。
“我还没有想到答案……”
“啊啊，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请你回答。如果你保持沉默的话，就算作浪费最后一次的答题机会啰。”
明先生态度强硬，似乎是吃准了申渊。
“那就算……”申渊本想说“那就算作废吧”，可觉得这样也和拒绝回答没两样，既然任务是让自己活下来，就不可能安排必死的局面。而且，也没有证据表面回答错误就会被带走，那个社会青年不是还坐得好好的吗？
所以，申渊开始思考“汤底”，明明是“海龟汤”却不能提问，申渊只能从两个错误答案入手。一是认为现在村子里并没有发生火灾，对此明先生的回答是“不全对”，那这句话说错的是哪部分呢？二是被拉出帮忙会很麻烦所以离他远一些的观点，明先生对此则是全盘否定了。
那个人是仇家，那个人手里拿着武器，那个人精神不正常或者不愿意去帮忙等等绝对不会是答案，往更加离奇和恐怖的方向思考的话，虽然不能确定，但申渊还是给出了他的回答。
“火灾是昨天或者更早之前发生的，出事的房子里一家人全部葬身火场，无一幸免。而‘我’碰到的那个人，早就已经因火灾而死了。所以，意识到他不是人的‘我’害怕地远离他。”
“回答正确。”
看到明先生笑着点头，那位主持人开口说：“恭喜这位先生，获得奖品‘秘制肉酱’。”
在嫉妒和愤怒的目光中，碰巧猜对的申渊看到一位手举托盘的服务生向他走了过来，将上面的一罐装饰得如阿尔玛斯鱼子酱般高档的东西放在申渊面前。于此同时，众多贪婪的视线也落到了他身前的这罐不足掌心大小的肉酱上。
“其他客人，请交付赌注吧。”
明先生一声令下后，许多的服务生举着空托盘，向不同的餐桌走去。就像古时候给表演者打赏一般，只不过那些人交出的不是碎银，而是从一张纸上撕下的圆形图案，并将它们扔到餐盘上。至于交不出所谓“赌注”的食客，自然也是被拖到了后台。
申渊突然明白了，自己手中的这张纸代表着什么了。当上面剩余的七个圆形都被撕下后，申渊恐怕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因为回答正确，所以申渊并不用支付任何东西，但那位端来肉酱的服务生并没有离开，而是恭敬地为他揭开罐头盖子，将一些黑色的肉酱倒在餐盘上。
申渊自然没有进餐的胃口，这里的人只对人的大脑和心脏情有独钟，奖品却偏偏是他们毫不犹豫可以舍弃的肉制成的酱料，申渊想到，里面肉的来历说不定更加“不同凡响”。
“不要着急，第二个问题也即将出炉咯。”
在搜刮一轮后，明先生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