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探路
叶青竹带着福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一段路,才算明白为什么小顺村会定在那个位置。
这才几里地,满地的石头。抬眼一望,满目黑灰。这地方不光不好下船,还没法住人。难怪出了县城往这边走,很远才能遇到一个村子。
二十二里,两人差不多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到。礁石将近海岸隔出大大小小的水区,浪头拍打着石头,海浪声比村子那边的要大。
站在岸边来看,赵伯说的小岛距离好像并不远。但是叶青竹知道,在水面上,不能按照地面上的感觉距离来算。
叮嘱福禄好好在岸边待着,叶青竹脱了鞋,将裤腿高高挽起,试探着伸出脚。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传来,叶青竹闷哼一声,咬牙将一只脚踩进去。
脚落在礁石上,加上寒冷的海水,下肢开始麻木。脚趾紧紧抓在石头上,将另一脚也踩进去。
他算好了时辰来的,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但是没料到路上那么难走,所以比预计的晚到了两炷香左右。
不到一个时辰,他的时间不多。
用手捏着卷起的裤腿,叶青竹踉跄着往深处走。此处海水有点浑浊,看不清水底的情况,每次下脚,都要试探好几下。
水到膝盖的时候,叶青竹浑身都是冰凉的。
到大腿根的时候,波动的海水打湿了裤子。叶青竹不敢再坚持,看着不远处的小岛,一点侥幸也不剩。
赵伯说过得游过去,看来真是一点别的机会都没有。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天得再出来一趟。
转身小心的往回走,刚上岸,小风一吹,比在海里还要冷。叶青竹牙齿打颤的搓着手,又快速的搓着小腿。
福禄上前几步,蹲下身将大哥的一条腿抱进怀里。
“六子,你干嘛呢,快起来。”
“一会儿就好,大哥,太冷,要不就算了。”
“傻小子,冷也就是一会儿,哥要是不试试,咱们一个冬天都得冷着。然后,可能就再也不知道冷了。”
“我不怕,要不让我下水吧?”
叶青竹将另一边的裤腿放下,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
“你这么小,就算能过去,你会下网吗?捞了鱼怎么送出来?快起来吧,屁股都湿了。看回家你五姐不骂你。”
福禄松开手,站起身,扶着大哥将鞋穿好。哥俩又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脑子里都想着怎么能少受点罪。
雅儿还是没忍住对鞋底下了手。二姐她们几个还穿着草鞋呢,她和六哥出门少倒是不急。
二姐不行啊,她天天出去砍柴,一出去就是一大天。今早二姐出门,她都看见二姐脚上的冻疮了。
其实他们身上都有伤,擦伤、烫伤、割伤和冻伤。每天要忙的事那么多,大多时候都忽略了而已。
盼儿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她不知道究竟怎么帮上家里,她真的想不到啊!
北街,同心圆子的小摊子,已经有一批固定的客人。虽说久吃一种东西会腻,可若是没几种可选的情况下,还是有人愿意用干拌圆子下酒的。
吃过这种味道的,再吃别的下酒菜,会觉得嘴里不够味。尤其是泰州这边,越靠海的人口味越重。
以前还能做两个时辰左右,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要收摊了。
因为锅一直烧着,反而还省了柴。
回去的路上,兄弟俩也在商量着,小摊子这样太浪费了。
“……要不然让盼儿做点别的,咱们掺着买吧,一天三文钱,都够买三斤麦子了。”
柳承拉着车道:“卖什么呢?家家都有的肯定不会有人买,家里没有的,咱们也做不出来。”
“也是,盼儿最近掉头发更厉害了。哎,你说,咱找一家合伙怎么样?租金两家平摊,咱只用一个时辰。”
“三哥,你想什么呢?生意最好的时段让给咱们,谁家愿意?”
“我这不也是没招儿硬憋的嘛!临照县一个县城,还没三溪镇热闹。
你说,县城的有钱人都去哪儿了?就成天泡在鼎香楼那帮人,翻来覆去就那些。我都把人认全了。”
“说的也是,三哥,实在不成,你去鼎香楼做工算了,就凭着你的机灵和记性,鼎香楼的老伙计估计都被你比下去了。”
“哎呦呵呵,我承哥真会说话。不过啊,咱得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就一条,鼎香楼的酒,人家伙计闻一下就知道是什么价位的,我可不行。”
“扯远了,快换你走一段,我不行了。”
将板车换给叶堂远,柳承换了话题。
“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天黑之前能不能回来。”
“唉,都说了咱俩陪他去。六子那么短的腿,什么时候能走到地方啊。”
“要不明天让二姐和盼儿来一天?”
叶堂远思索了一会,摇头否决道:“不合适,盼儿有日子没来了,客人的喜好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咱俩得有一个在。”
这确实是个问题。再说两个姑娘穿梭在酒楼里,他们还有点不放心。可不是哪位老爷喝点小酒都有好涵养的。
柳承道:“这样吧,我陪大哥,你带着盼儿。一来盼儿手熟,再一个,那条路蹚熟了,大哥那边也得出人支应。
我知道你其实是喜欢做生意的,而且跟人打交道你比我强。我这个人吧,你也知道。
相比较来说,我更愿意跟着大哥,对着不会说话的大海和鱼虾。”
堂远没多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知道兄弟懂他。
他们几个性格各不相同,等再长大一点,都会找到自己在行的一面做下去。
但是兄弟就是兄弟,不论做什么,心是在一处的。
“好,你读过书,懂道理,听你的。”
“说起这事儿,三哥,我昨天教你的字还记得吗?”
“哎呀,你能不能把长得像的字分开教?我真分不清!”
“那不行啊,我分开教,你该分不清还是分不清,我跟你说你得……”
风吹过路边的杂草,夕阳下的两个少年,逆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