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郁宁的心情有些微妙。
虽然程泗这种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但作为她的工具人，还没为她找出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车给撞了，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无论怎么算都很亏。
而且看这个出血量，不死也得半残，利用价值更是从个位数直接降到了零。
想到这里，郁宁的表情逐渐沉重。
不行，得让开车的人好好赔偿她一笔。
开车的金发男人还未离开车祸现场，仍然伸长了脖子对着躺在地上的程泗骂骂咧咧，全然没有任何心虚或者恐慌的表现。坐在副驾驶的同伙拍拍他的肩膀，正要催促他快点离开这里，突然眼神偏移，直直地望向了车窗外。
“喂，有人过来了。”
“你他妈没睡醒吧，这破地方能有什么人？”约翰逊骂得正起劲，头也不回地反驳。
“真的有人，还是个漂亮女人。”佐岛盯着那个慢慢走近的纤细身影，语调逐渐兴奋，“身材也不错，这个质量绝对可以作为见面礼送给亚蒙了吧，我们走大运了！”
“哈，我怎么听说亚蒙喜欢男人？”
“放屁，亚蒙喜欢女的！”
“那我们后面那个不就白抓了吗？”
“那不一样……嘘，来了来了！”
眼看郁宁已经走到车窗外，两人连忙停止争论。郁宁敲了敲透明车窗，平静地开口。
“你好，可以请你下车吗？”她说，“你刚才撞到了我的朋友。”
约翰逊下意识反驳：“关老子屁事，是他自己走路不长眼……”
“喂，少说点。”坐在副驾驶的家伙拉了金发男人一下，转脸对郁宁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是我们不小心。这样吧，我们正好要□□基地，你和你的朋友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找医生，医药费我们全出。”
“只是带我们去见医生就算解决了吗？”郁宁神情悲痛，清透的眼眸渐渐湿润，“你们根本不知道，一副健康的身体对我们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我们没有其他本事，只能依靠捡垃圾勉强维持生活。一旦有一天落下了，那天就只能饿肚子。现在他被撞成这样，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她越说越伤心，眼看就要落下泪，佐岛怜惜之情顿起，连忙下车安抚她。
“别怕，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们可以补偿你一些塔砂，也可以帮你留在基地……”
留在基地？
郁宁想起程泗说的话。加入基地可以按时领取塔砂，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听起来很美好，只是不知道要不要付出什么。
“真……真的吗……？”她微微抬头，白净的脸容上充满了向往与不确信，犹如蔷薇花瓣般纯洁而惹人怜爱。
佐岛的心都要融化了。
“当然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他拉开后排车门，语气殷勤，“来，上车吧。”
郁宁当然不信这两个人会这么好心，但她也的确对基地的事情有点感兴趣。
另外，这辆车看起来也不错。
“那就谢谢你了。”她轻轻抿唇，然后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那个……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去拿点东西。”
拿上储备粮、书和防暴棍后，郁宁客气地上了车。
程泗被那个一脸凶相的金发男人搬进了后备箱，郁宁向后扭头，正要瞄上一眼，突然对上一双金棕色的瞳孔。
这是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眼尾无辜下垂，瞳仁清亮湿润，像狗狗一样乖巧可爱。
不，准确来说，这似乎就是一只狗狗。
郁宁眨了下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鼻梁高挺，五官清隽，白皙面颊透出健康的血色。除了那双漂亮的金棕色眼睛，他还长了两只灰黑色的、毛茸茸的大三角形耳朵。带着半截手套的手指干净修长，和人类无异，但腰部以下却是两条矫健有力的兽类下肢，甚至身后还拖出一条长而蓬松的大尾巴。
……好多毛，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郁宁看着少年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少年呜咽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嘴被堵住了，四肢也被绳子捆起来了，只剩下尾巴能自由地摇动。
郁宁目不转睛地盯着狗耳少年，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个，请问这位先生是什么情况？”
“不用管他，这家伙偷了基地的东西，我们正要抓他回去呢。”
佐岛从前排探过身，轻蔑地笑：“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先生，只是一只进化不完全的公狗罢了。”
闻言，被称为公狗的少年瞬间睁大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低吼。
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呢。
郁宁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柔和：“抱歉，我的朋友占了你的位置，你可以坐到我这边来。”
说完，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神情温和而诚恳。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静默几秒，然后艰难地挪动身躯，蹭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由于他的动作而无意识地左右摆动，郁宁不动声色地偷觑，忍不住内心窃喜——
刚刚他的尾巴梢扫到我的手背了，好软好舒服！
前排的两人看到郁宁与少年旁若无人地互动起来，顿感不爽。
金发男打断他们：“喂，少说废话，否则我把你的嘴也封起来！”
“约翰逊！”佐岛白了约翰逊一眼，转而对郁宁微笑，“他只是脾气比较暴躁，没有坏心的，你别怕。”
郁宁适时露出胆怯的表情。
佐岛：“对了，还没有介绍一下呢。我叫佐岛，他叫约翰逊，你呢？”
“我叫郁宁。”
郁宁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一直在车内游移。
这辆车的内部构造充满了高科技，虽然也有方向盘，但她还是在指挥面板上看到了“自动驾驶”的按键。
也就是说，即使是毫无驾驶经验的人也能开这辆车。
比如她。
“佐岛，你小子色迷心窍了吧，和她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约翰逊不爽地瞪了佐岛一眼，扭头望向郁宁：“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把什么东西提上来了？通通交给我。”
还想没收她的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郁宁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只是一些营养液，一本书，还有我朋友翻垃圾用的工具……为什么要交给你？”
她表现出了适当的无知与困惑，佐岛见状，恨铁不成钢似的瞥了约翰逊一眼。
急什么，这么快就让她上交东西，这不是一下子就让她察觉出不对劲了吗！
“不是交给他，只是……代为保管，对，我们代为保管一下。”佐岛讪笑道，“你也知道，到了基地都要先搜身，你一个小姑娘被一群大老爷们盯着不太好，与其让他们搜你的身，还不如把东西先放在我们这里，等进去以后再还给你，你觉得呢？”
郁宁觉得这俩人撒谎的技术有待加强。
“原来是这样。”她腼腆地笑了笑，慢声慢气地说，“那你们等一下喔，我整理一下就交给你们。”
郁宁侧转上半身，一边整理装东西的袋子，一边思考对策。
这两人看起来没有程泗那么好对付，现在又是在他们的车上，1v2似乎有点困难。
如果她这边能多一个人手就好了，起码也得是2v2的局面，胜算才能大一些。
——对了，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郁宁目光偏移，落到狗耳少年的脸上。对方与她视线相触，短暂地对视两秒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就是他了。
郁宁背过身，挡住前排二人的视线，然后从袋子里拿出小刀片，在少年手腕的绳子上比划两下，又指了指佐岛的后背，做了一个锁喉的动作。
少年眼中的迷茫逐渐清明，他点点头，长满绒毛的大耳朵无声竖起。
……好可爱。
郁宁努力压下想要摸一摸的冲动，拿出刀片，迅速割断绳子。前排约翰逊已经在不耐烦地催促，她收起刀片，身体前倾，将营养液递给坐在前面的二人。
“喏，拿去。这些营养液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约翰，你不会偷吃吧？”
约翰逊：“我叫约翰逊，不是约翰！”
佐岛呵呵一笑：“不会不会，我们不缺营养液。还有其他的呢？”
“哦，还有一根棍子……”
郁宁拿出防暴棍，二人同时低头看去。
趁他们注意力集中在防暴棍上的时候，郁宁迅速使了个眼色，狗耳少年会意，修长手掌凝成爪状，隔着座椅在佐岛脑后的位置飞快划过，只听“唰”的一声，座椅被凌空削断，佐岛的后颈竟然被生生撕开一道血痕！
“啊——！”
猝不及防的佐岛发出一声痛呼。
“靠，佐岛！”
约翰逊被眼前的这一变故震惊了，他怒不可遏地望向少年，正要动手，郁宁突然开口。
“约翰，看这里。”
“是约翰逊……唔！”
男人的怒吼还没结束，就被防暴棍一击砸中胸口。电流涌入他的胸腔，他一阵抽搐，低低闷哼一声，而后不甘地倒在了方向盘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佐岛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捂着喷血的后颈，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居然认识……唔唔呃！”
在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中，可怜的佐岛被郁宁电得口吐白沫，四肢麻木。郁宁一把推开他，然后钻进驾驶座，打开左右两边的车门，不客气道：
“下去吧你。”
“砰”“砰”两声，佐岛和约翰逊相继被她踢下了车。看着两个男人狼狈地滚出老远，郁宁满意地勾勾唇角，顺势坐上驾驶位，观察起面前的指挥面板。
前往中央基地的既定路线已经被约翰逊设定好，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甩掉那两个人。
如此一来，这辆车就是她的了。
郁宁心情大好，她伸出手指，刚按下“自动驾驶”的按键，一道尖锐的冷锋突然抵上她的脖颈。
“别动。”
一个清澈干净的少年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微微侧眸，看到一只蓬松的毛绒尾巴正在自己的小腿边轻扫。
“你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少年轻笑，大狗耳朵随着他说话的频率轻轻抖动。
郁宁闻言，凉凉地瞥他一眼。
“谁是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