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魔鬼的交易（下）
说是在他们村，有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头，挺喜欢下军棋，而韩冬国也喜欢下军棋。两人经常在一块下棋，棋艺差不多，都是有输有赢。
结果有一天两人下棋时，老头嘴歪眼斜，出现了中风的迹象。韩冬国急忙把他送进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幸亏送的及时，没留下后遗症。虽说有巧合的成分，但毕竟救了他一命，老头很感激他，就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他们村原来有座庙，庙里里供奉着一尊石像，村民都叫五老爷，具体事迹已不可考。文革时被拆毁，石像埋进了地里，只露出一块肩膀。
已经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村里的人几乎将它遗忘了，但是五老爷并没有走。
五老爷最喜欢吃鸡，只要给他弄三只七年以上的公鸡，给他上供三次，他就能给你帮忙，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村里的香站都知道，但是都不愿意理他，因为据说他脾气古怪，亦正亦邪，很难伺候，不小心会惹祸上身。
再者过程也很恐怖：必须一个人，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深夜一点半，到了地方以后点上香，摆上碗筷，糖果，酒水等，主要是那只大公鸡，然后嘴里低声念：“仙家仙家来显身，弟子薄酒表寸心，神通广大除灾祸，诸事吉祥事成真。”
如果看见香灰久久不掉，说明你就把他请出来了，你就有可能达成愿望。
韩冬国把老头的话记在了心里。后来老头去世了，他也受够了困苦的生活，决定冒险一试。
他的愿望就是想知道第二天开出的彩票的号码。
根据老头提供的步骤，他买好了酒水公鸡，在某一晚的深夜一点半，一个人摸到那个遗址处，找到了那块露出地面的肩膀，在不远处把一管香点着，插在地上。
点着了一会，他就发现香灰不往下落，烧了很长也不往下掉。他知道可能是过来了，心里害怕，但是仍然把仪式进行完，酒泼在了地上。
他壮着胆，一连去了三天。
最后的一次，他刚把酒泼在地上，就听有人压得很低的声音说话：“明天去找二娜。”
声音好像是从石像那边传来的。他扭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心里害怕，摊子也没收，连滚带爬跑回了家。
二娜是他村里的另一个香站，人很年轻。
第二天一早，他一早就去了二娜家。
刚进她家，就发现不对劲，二娜眼神漠然，抽着香烟，望着门口发呆。
二娜看见他进屋，就让房间里的其他人出去，招呼他坐在她的跟前，从她的眼神和一举一动能看出来，现在二娜已经不是二娜了。
二娜在他耳边说了几个数字。让他只能买三注。
嘱咐韩冬国一定要记好。韩冬国心里一阵狂喜，默默地记下了所有的数字。
最后，二娜盯着韩冬国那压抑不住喜悦的脸，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立刻让他的笑容僵住了。
二娜说：“这样的好事可是有交换条件的。”韩冬国心往下一沉，觉得自己还是太草率了。
同时又怨恨这五老爷，有条件交换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把什么条件提前说出来让别人考虑？怨不得说他是邪灵，行事真的给人添堵。
他忐忑不安地问二娜：“什么条件？什么时候交换？”
二娜摇摇头：“现在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停了一会，接着说：“挺不挺过去，还是要看你自己。”
说完二娜打了一个大哈欠，低下了头。看样子是离开了。韩冬国问她记不记得刚才说过的话，懵然无知。
韩冬国呆坐了一会，去了彩票站。按照他记下的数字，买了一注三倍投彩票。
晚上他在忐忑不安中观看了彩票开奖现场直播。中了二等奖，四十多万，一注三倍投，一百二十多万！
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当时只有他继父在家，他母亲出去串门了。他抑制不住的喜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继父。继父一听，也很激动，就要求看看彩票，他拿出彩票，攥在手里给继父看了看，马上收了起来。
当晚他激动的睡不着，深夜两点多才好不容易睡过去。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只见继父站在他的床前，手里还拿着那张彩票。看见他起床，麻利的把彩票装进了口袋。
他顿时明白过来。没来得及开灯，猛的站起身去抢彩票，继父捂着口袋不给，两人扭打在一起，他继父也是整天劳动的人，身上有把子力气，两人越纠缠越恼怒，最后发展成了你死我活的厮打。
继父把他压在身底下，扼住了他的脖子，他使劲撑着继父的胳膊，抬脚去踢继父的裆部，但是却发现腿被人摁住了。
等他看清楚那个摁住他腿的那个人，他万念俱灰，停止了挣扎。任凭两人……
说到这里。我车后座的韩冬国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缓了一下情绪，他抽泣着说：“我那时候才明白二娜说的交换条件是什么，那是人活着最难接受的现实。那个，那个摁住我腿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愣在当场，仿佛掉进了冰窟中。
心情压抑，久久说不出话来。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事。真像有人说的一样：悲剧，就是把最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你。
嗫嚅了老久，我挤出一句话：“那她以前对你怎么样？”韩冬国说：“以前也没觉出怎么样来。”
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往下掉：“我不恨她，是她生了我，她把我的命要回去，我就给她。”
不知怎样安慰他，只好默不作声。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所谓的五老爷是个邋遢。就是游灵，有点小本事。生前是个商人，有个非常恩爱的老婆，一次瞅准了一个生意，觉得能赚大钱，就借了亲戚朋友的钱，最后没凑够，又借了高利贷。结果，他老婆趁他熟睡，把钱卷走，跟着小白脸跑了，他走投无路，跳海自杀。所以他恨透了见利忘义的人，如果有人求他，在满足别人欲望的同时，也要拿走人家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向韩冬国索取的东西就是他的亲情。
他不说了，我沉吟良久，对他说：“我回去报案。”
他摇头：“不用了，我不忍心让我母亲在深牢大狱里度过余生。再说我很快就要走了，这就是我的命运。”接着又说了一句话，又吓出我一身冷汗：“到时我再找你。”
我刚要说什么，却觉得一阵冷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回头再看，他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我径直去找彭永利，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他听完，说：“当时听说他出事我很吃惊，上学时他的身体很好，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病，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后来听说是脑干出血，经过他母亲的同意，没送医院直接火化了。”
他沉吟一会，说：“彩票的事没听说，说他母亲参与了谋杀，我还是不相信。”
我说：“那咱们报警？”
他摇摇头：“人早就入土为安了，恐怕也不好查。”
我说：“那派出所或者医生那里应该有记录吧？”
“咱们这里没那么复杂，只需要村里的医生确定，家属通过就行，医生还和她有亲戚。”
彭永利说得也对。但是我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报案。不然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警察不予立案，我说怀疑韩冬国是他杀，他们说仅凭怀疑不能立案。我心想见到韩冬国的事可不能跟他们说，他们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我没有放弃，转而寻求其他方法。经过我的努力，我查出了线索。福彩投注站的视频显示是韩冬国买的彩票，而去领奖的人，名字叫徐学民。没错，这人正是他的继父。
虽然不是一锤定音的线索，但毕竟是有了疑点。警察遂派人调查。
因为我是报案人，警察也得告诉我案情的进展，我得到的消息是：徐嘴硬，但韩冬国的母亲进了警局就招了。原来，她早就想投案自首了，但是害怕坐牢，一直犹豫着。
据她说，案发那天晚上，她在外面串门，回到家，就听到韩冬国的卧室里有搏斗叫喊的声音，她推开门，一看，是她现任丈夫和她的儿子撕吧在了一起。她要上去拉开她的丈夫，但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有一阵冷风吹过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自己做的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等她有了意识，才发现儿子已经没气了。
她丈夫威胁她，让她和自己一同把事情掩盖住。木已成舟，就算是她再想反悔也于事无补，再说她也算同谋，这样的情况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儿子也不能活过来，她不能再失去丈夫，那是她的依靠。没办法，她只好屈从了。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二娜当时对韩冬国说的，挺不挺得过去，就看你自己。
如果当时他激烈反抗，就凭在学校里的体育底子，逃跑应该没问题，但是他看见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伤心过度，放弃了生的机会。可叹。他不知道的是，当时那个摁着他的腿的，可能是个被邪灵附身的人。
后来听说两人一个判了无期，一个十年。
发生这件事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开车从那条路走了，也再没见过韩冬国。
不过，倒是梦见了他一次，他在梦里对我说，他要走了，他母亲和继父的事情也算是一个了结。都是定数，只能顺其自然。
再后来听说他们村把那座石像挖了出来，运到了某座寺庙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