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龙
恶：“睡不着吗？明卿。”
明：“本来觉得没事，突然想起今天那个猎物让它跑了，一下子睡意全无。”
恶：“啧，经常失眠还是去看看病吧。今晚要不要我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
恶：“勇者打败了恶龙，从此和公主一起生活。”
明：“啊，这睡前故事有点平常呀。”
恶：“平常吗，这才是开始呢。”
明：“你终于连童话也不放过了吗……以前还改编过假新闻让我晚上睡不好觉。”
恶：“我一般选的是《聊斋》、《三言二拍》之类的。谁说是假的，虽然张冠李戴，但是于艺术而言确实是真实的。且听书中事，莫笑人荒唐。稗官胡言语，空留自断肠。”
深夜，勇者回到家中，却看妻女早已睡着了。他俯身下去亲吻了妻子的脸颊，妻子此时醒了过来。
勇者：“抱歉把你弄醒了。”
妻：“没事。你累了吧，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说着把他的衣服脱下，查看伤口。
勇者：“不用了，今天没发生什么，早点睡吧。家里没有什么事吧？”
妻：“今天那边人没有过来，但是有两个客人来了。”她仔细查看一番，确实没有受伤，放下心来。
“说详细点。”躺下的男人一下坐了起来，很警觉地问道。
妻：“别那么紧张，那对年轻男女穿着言语都不似这里人，旅行各地，他们来此借宿一晚，我让他们睡在客房了。”
勇者：“……不会吵到你就好。”男人想起了什么，去简单地梳洗后躺在妻子身边，感慨着：“年轻真好啊。如果我们再年轻一点，也可以带你出去旅游什么的。”
“别说了。人无再少年，现在好好过日子才是要紧。”说着她吻了一下丈夫。
“如果不是和你父亲闹僵的话……”男人马上睡熟了，而妻子却迟迟没有入眠。
女性旅客并没有睡着，她偷偷溜进了主卧室，却发现男主人回来了。等到男主人睡着后，她才从躲藏处出来，叫起了女主人出去聊。
“该走了。不过你好像并没有把想说的事情说出来。”
妻：“怎么说的出口呢……我还是留下一封信吧。”
“您的父亲希望您回去继续公主的生活。看看你，现在和村姑也差不多。”
妻：“父亲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做这个？”女主人抬起头正视着眼前的客人，此时那位客人气势依旧，没有被压制。
“一分钱一分货，包括让我称呼为您，都是公道的价格。”
妻：“让你放弃需要多少？”
旅客抬起了原来作谦恭状低下的头，正视这个女人。她不卑不亢，不是乞求，也不是怒视。晚风从窗外进来，女性旅客头发拂过脸颊，而她眼前的女人纹丝不动，定在了那里。她的头发不再飘逸，无法随风飘动，她的裙摆不再摇曳，变为了结实耐用的裤子，她的眼神不再如秋水般灵动，变得坚毅不拔。她曾经美丽动人，现在也只是青春不再。
“你不要戏弄我，你支付得起吗？纵使我不来，别人也会来，而我可以带来一个更能够接受的方案。”
妻：“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希望两面赚钱吗？”
“我自我的处事方法，但与你们无关，与这里的一切无关。除它，万物皆允。”旅客并不退让，威严之气散布在空气中，但是女人仍岿然不动。
妻：“我还有女儿在这里，我不希望这里发生什么。……让我单独去和我父亲谈谈。”
“带你女儿一起过去。”
原来沉着的女人瞬间露出了凶神般的目光，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回到房子里去，那所属于他们的城堡。
“不要担心。我的同伴对此一无所知。现在所有人应该都睡得很沉。”看着女人惊魂未定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我说过，我带来的会是更为有益的方案。”
……
清晨，明玦从地铺上起来，看了下旁边床铺，她没有在上面，而是从外面进来了。
“瑶，你早起又去汲取露水了？”
瑶：“确切而言，是从自然的水循环中获取力量。”
明：“……反正我是不懂。想起昨天恶讲那个的故事，可惜没有听完，中途就睡着了。”
瑶：“你感兴趣？”
明：“说起来也是她瞎编的，但是好像确实吊起我的胃口了。”
他们准备向主人辞行，却听见外面有很多人的声音，争论不休，等到他们出去时却只看见人群散去，留下一个男人颓然地坐在那里。
男人看见明玦他们，明玦马上解释道自己是昨晚的房客，男人介绍自己是这里的男主人，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对于眼前的现象不知道说什么。
明：“谢谢你们昨晚让我们留宿，昨晚在这里是你的妻子吧。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我的妻女回娘家了。但是啊，我不能去，我还要留在这里。”他像是对他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站起来，挺立在那片朝霞中，遥望着远方，在这片桑田之外，还有更广阔的无人触及的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只能年复一年地守望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明：“那再见吧，我们继续去旅行了，再见。”
明玦走着，速度却越来越慢。他回头看着昨晚他们住的城堡一样的房子，有模糊的一小道直线立在那里。这是那个坚韧不拔的男人在那里守望。
瑶：“怎么明卿，你还有何事？”
“没有。”又走了一会，他问道：“他要这样多久呢？”
瑶：“等待是最漫长的时间。不过你尚且不会久留，无从得知吧。”明玦便再也没有过问，像以往一样赶路。
晚上露营时，明玦问起昨天讲的故事，他突然有了兴趣让恶出来接着讲，瑶表示她也知道可以说给明玦听，边说边在故事书上写。
女人和孩子在那位不速之客的护送下经过了很长时间回到了娘家，回到了被称之为龙巢的地方。
老龙坐在宝座上，看着两人，感慨万千，五味杂陈。“快有十年了，你就不能回来看看你的老父亲吗？”
“父亲在上，女儿实在是路途遥远，驻守前沿之地的任务又脱不开身。请您谅解。”
老龙：“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回来过安心日子吧，虽然还带着一个女儿，但是你是我女儿，不愁再嫁不了。”
“当初我的婚事也是你所许诺的。如今虽然丈夫不在身边，我的忠贞没有改变，我不会再嫁。现在我的生活也是你所许诺的。如今虽然我不成器，父亲的疼爱没有改变，不孝女愧对父亲，只能由父亲抚养终生了。”
……
明：“于是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瑶：“一个很合适的结尾不是吗？”
明：“叫恶出来，让她继续编，编不出来我打……骂……说……”
瑶：“你可不敢，也做不到。”
他们又翻山越岭，披荆斩棘走了三天。
明：“这里开始路变得更加难走了。我们出来多久了，能在开学前赶回去吗？”
恶：“不然为什么不让坐汽车等交通工具，根本进不来。除非用直升机之类。说到直升机，我给你预定了一台，这样玩到尽兴坐直升机回去。”
明：“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分吗？”
恶：“直升机你又没有坐过，坐一次试试。而且又不要钱，这是用的你的全免紧急救援次数，沧海专属。”
明：“你真是贪便宜不嫌事大。”
恶：“承平日久你根本没机会用那东西好吗？在沧海迷路无法离开等等理由都可以用啊，你作为人类拥有这种社保福利，享用也无可厚非。”
“可是……”
“别可是了，继续走。你也不想再走一遍走回去吧。”明玦不安还有没有完全消去，不是有什么负罪感，而是对于飞着的东西有点害怕。
恶：“接下来，我们要用这个飞索通过断崖。”
明：“我以为这是游乐园才有的项目。”
恶：“你应该因为年龄原因以前没有玩过吧，试试绝对刺激。”
明玦被背带固定，恶松开固定刹一推，明玦在重力影响下逐渐加速，呼啸而过。在江心明玦看到江水翻滚，激流冲击，时而怒涛拍岸，卷起一片斑斓，这是绿色蓝色等混合的江水。明玦到岸后真觉得后怕，似乎激烈处水可以溅跃其上。
恶：“这条河流好像来自上游工业废水，自从人类撤出这片地区废弃以来不知道反应了多少年，但是至今仍在沸腾。”
明：“好了，不用科普了。话说这儿不能修一座桥吗？现在你过来吧。”
恶：“桥？在这种激流面前，修桥可难度不小。不过并非绝对不行，只是此去无路，此道少人行。谁去修呢？”恶在那头把背带轮滑拉了过来，却并没有绑在自己身上，而是借此爬上了钢索，在变化的气流中，稳稳地站在了钢索之上。
明：“靠。你不要使用这么危险的动作呀。”
恶：“我并不会恐惧，但也不会做无意义的冒险。接住我，明卿。”此时风向对岸刮去，她助跑几步，纵身一跃。
“喂喂喂。你你你，会飞？唔……额，还好我接住你了。”
恶：“你看见我的翅膀了吗？”
“不知道，一开始我不敢看，然后再睁开眼时只见你扑过来，没怎么看仔细，就这么一下抱住你。你怎么还有翅膀？”
恶：“我要是真会飞直接从你头上越过去了。”恶甩开明玦，拍拍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明：“喂，等我一下。今天又是哪出？”明玦心想恶平时确实也是疯疯癫癫的，但是自从来到沧海，可能是要回去看医生给维修一下了。他们飞快走着，把这条索道甩在了身后。
终于他们到了一个叫做幽隆的小城。城中央有个特别高的城堡，在沧海挺高的。恶携着明玦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不过他们并没有见到这座城堡的主人，只是被安排在客房，明天就一定离开。
半夜，城堡主的女儿前来敲门，恶小心地打开了。“有几天没有见你了，去外面说话吧。”她衣着华美，又变回了那个公主。
瑶：“不用了，我的同伴睡得很熟，因为今晚也给他讲了故事。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吧。你来到这里父亲待你可好？”
“我父亲一如你所言，善待如旧。他让我来结算一下账目，真是被卖了还数钱。还有你特别要求的这颗珠子，反正我们留着没什么用。只是闲暇时我总是忍不住去眺望那山外山，不知他可安好。”
瑶：“你们的女儿也许还有机会可以去见见她父亲，但是你们夫妇可能再难见面了。”
“说到这，我父亲也很疑惑的一个问题，你好像也是龙族吧，但是和我们差别很大，今天见你时气息更是不同往日。”
瑶：“气息解释起来很复杂，简单说我是特别的可以隐藏这种龙才能感觉到的气息。至于种族其实并无大用，本质上说我们都是半妖魔，龙族是一种能力和外形的分类，但是却出现两种不同的大类。真要说区别，可能就是我们龙族在传说中呼风唤雨却是人间的管理者；你们却更像是恶龙劫掠人间。”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但是就我们这一支而言远离人类地区，彼此不冲突和谐共处。如果不遵循规则便会被流放，任其自生自灭。因为以前危害我们的恶龙看起来与你气息相近，才会如此问。”
瑶：“那应该是我同类。总会有败类出现，那种龙不受节制我们会称为妖龙将其放逐在外。”
两人都叹了一口气，但是这种偏见估计还要维持下去。
瑶：“你能不能讲讲你丈夫以前的故事。我的同伴好像对此有点兴趣。”
她看着窗外，此时外面漆黑一片，这样的夜晚星星才显得明亮，回想过往，像打翻了五味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宁静的城镇幽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妖魔组团来袭击，这时民众就在推举一个人作为组织者，大家在他的组织下抵抗妖魔，久而久之每次组织的人成为了领主。可在大约十多年前出现了一条恶龙，虽然他出现的频率较低，每当他出现时会对城外围的居民造成很大的损失，甚至领主的女儿都被抓走。可是这时虽然组织了防卫队，在附近的地区几番搜索却找不到老巢。有人就推测可能在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但是要组织一支队伍远征消耗可能是难以承受的。当时领主只好悬赏，如果有勇者能够前往击杀恶龙，可以接受大家拥戴成为下一任领主。
勇者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虽然来自外地非其族类，但他说要去讨伐恶龙时，所有人都盼着他，向他送上祝福。不过他们除了指出了大概的方向，就只是静待结果。他们不过开心于这是无本买卖，没有解决也就牺牲了一个无关之人。
他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恶龙的老巢，但是恶龙看起来相当虚弱，勇者解决掉恶龙，救出了公主本来一切可以大功告成，但是他了解到，除了恶龙，一直以来会有妖魔集团袭击。他仔细考察分析，推断在更远、环境更为恶劣的沧海深处，一定有一个出现点，妖魔从那里出来后啸聚山林，集团后开始去周边劫掠。他们回到幽隆，首先是汇报成果，然后是和向领主提亲，希望和领主女儿——那个陪伴他，让他日久生情的女人。领主看女儿也如此希望没多想就答应了，自己女婿是下一任领主，这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但是勇者成为了乘龙快婿并没有安分，而是提出了一个最终导致他们彻底决裂的建议。
勇者：“在恶龙所在地更远的地方应该有一个出现点，是一直困扰着幽隆的妖魔的来源。我希望我们组织城中居民携带工具，开辟道路直达那里并摧毁，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这，城中居民受恶龙威胁提心吊胆过日子，现在难得除此大害，应该先让他们好好休养，过几天安乐日子。”领主走近勇者身边，耳语道：“没有妖魔来袭，领主何去何从？” 然后领主拍他肩膀，大笑道：“你既然与小女情投意合，不如挑个黄道吉日早日完婚，实在是双喜临门。我以后也好好指导你，交接领主之位。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领主。”
“大喜之日的夜晚，他和我说出的他的想法，即使不能深入腹地斩断来源，也要在可以驻守的边缘守望在那里，即使在他们势单力薄时给予打击，防止他们再次聚集为危害一方。他还想着和父亲好好谈谈，但是我觉得父亲甚至那些居民安于现状，不要浪费口舌了。于是当晚我们私奔了，连夜离开了这座城。”
“我们经过了废弃的巢穴，前往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到达妖魔的桥头堡，我们解决了那儿还没有聚拢起来的妖魔。但是前方更是不毛之地，还可能有人类难以适应的环境。如果不组织人们一起来开荒，根本无法前进。我们只能完成较低目标，在这里驻扎下来作为前哨站，守护着这后面的幽隆。这一下就是十年，期间有被流放的族人来到此处，给予一些帮助，不过日子还是很清苦。自从我怀孕开始，丈夫就开始劝我回娘家，不要留在这过艰苦日子，但是我甘之如饴。直到你把我带回来了，现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瑶：“对于你女儿来说，这是必要的，她需要去条件更好的地方接受教育。至于你我无法判断，更无法给出建议，你所坚持的一切可能毫无意义，但是现在都不得而知。”
“你好像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我一直在想，你所守护是什么呢？是他吗？”公主看着那个熟睡的人。
“他与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有一散。我带他来沧海游历，只希望他有所成长，也算是我的报答了。”
公主：“你还真是理智，过于冰冷的理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把手放在明卿的额头上，抚摸着他，像是有些可怜他。“妖魔要从召唤师获取能量，对于建立他们之间的羁绊非常重要。但是……即使这么直接接触，也无法建立更强的羁绊，这是存在排斥，相性很差的证明。”
公主：“最后我想说一个私人的事情。你要如何向他说起我的故事呢？”
她说完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而恶打开了故事书继续写着，看到其中不同的字迹——那是瑶留下的。
“你好像在滥用能力，是在考验我们。人性是不能考验的，所以请不要测试我的忍耐力。”
这是一段加上去的话，加在一整段打戏和对话，打败恶龙的场景被她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出来。双方互相切换写作，像是话剧一般对着话。恶明白她在指代什么，在后面的场景中加了一句话。
“可不要强忍这一时，我们要度过的是一生。”
琳：“老龙无话可说，只得让女儿啃老。殊不知这是一个大……大阴谋，当初驱逐同为龙族的龙，贬斥为恶龙，又借他人之手，剪除。现在恶龙之族人化身旅客，前来复仇，玩弄手段，致使他们分——崩——离——析。最后夫妻分居，互相只能怀念。老龙虽女儿在侧却如同受孤苦之罪。”她一边说一边比划。
明：“你说这话你自己理解吗？不愧是恶，编出这种又阴暗又有些恶心人的故事。”
“也不见得全是编的吧。”瑶用力地合上了书，拿出一颗珠子。“这应该是老龙在恶龙消失后才在领地中找到的藏品，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其实这是一颗龙珠，但是属于一个幼龙，没有龙珠，幼龙会瘦弱不堪失去能力容易早夭。应该是恶龙希望找回它，但是被拒绝了。不过龙可不都是好欺负的，复仇到此为止，只是让一切得到了应得的结果。”
“所以……你用一粒沙子凭空造出了一座沙堡？”
“是最后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