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丑角
阳光已经进入了这个房间，温暖而炙热。
这是大学开学前漫长暑假的一个早晨，这样的早上真是不错，什么都不想做，去享受这惬意的时光。这个夏天好像永远不会过完。
“起来了，明卿。一天天的什么事都不做可不行啊。”说着把明连着被子一起卷起旋转。
“呜呜呜，恶（音雾）别弄了，我也实在没什么事好做啊。不如多躺会。”
“我作为你的使魔，有必要提醒你：你可以在保险范围内尽情地使用相关功能，请不要浪费我的机能。”
“我好像不需要什么高配置啊，我只是和平地过着每一天的准大学生。话说使魔什么的……到底你为什么想要这个称呼？就叫ai，哦不直接叫你的名字就好了。”明玦继续躺着，不想起来。
“这是业内黑话，虽然你周围人可能不这么说，但是这样不是体现与众不同吗？本质而言都是能够供驱使的。至于起源就是些约定俗的东西，时间久了，不想去改变了。”
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与人类一模一样，而又独一无二。
“那你叫我什么卿的，也没有叫我主人啊，虽然……但是……如果真这么叫也许会很受用啊！”
“啧……如果你愿意支付可观的改口费。”恶抬高了声调，然后说出了每个英雄故事都会讲出的话。“或者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要不，去‘沧海’冒险吧。那里有名誉，财富，爱情等等你所有想要的一切，美妙的日子即将来临。”
“怎么这么麻烦呀……我现在也没有特别需要的感觉。”
“那换一个更有侠义的说法，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嗯……感觉很空泛啊，这些东西就假的不行。”明玦看着外面的明媚阳光，美好的生活不正是当下吗。
“说的真想不到是曾经在黄泉走过一遭的人。真的只是幸运吗？那至少，我们今天出去逛逛街吧，不要一直待在家了。……把头发扎一下。”恶说着到自己的房间，换下在家中的简单的居家服黑色短袖五分裤，把平常不收拾的头发扎了起来，但是依然素面朝天，也不带什么装饰。仔细看镜中自己的面容，整个脸十分精致，完全就是一副美人胚子，但是眼神却更像是人偶。
明玦戴上帽子抵抗着太阳，一起下电梯走出小区，来到了街道上。
来来往往的车辆，稀稀疏疏的行人，只是偶有清道机穿梭于街道之中。
“现近你感觉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什么都好，就是你什么时候多拥有一些使魔啊，这样我也能有兄弟姐妹了。”
“我哪有这个实力。人很多不是会很吵闹吗？”
“你又做不到，那你何必问我。我是使魔，是要满足你的需求，你不如说说你需要什么？”
……
“还是想想今天去哪里吧。电影院？游乐场？风景区？博物馆？”明玦打开导航系统。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现在身份编号还没有申请下来，很多地方无法入场啊。”
“我去过办过了呀，不是因为那个很多生产信息没有办法提供啊，然后就要复核很麻烦又要等啊。”
“因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自首吧，把我供出来也许还能宽大处理。”
“偷偷跑出来的哪有像你这样的敢到到处是监控的大街上来。”
“我想到了，最近好像有个东方剧团来附近巡回演出了。你应该去看，估计能乐得和个傻子一样。不，你本来就是傻子呢。”
导航介绍：东方剧团的主演经常巡回进行哑剧表演，他憨态可掬，滑稽可笑，是很多人的快乐之源。
“啧……场地离公交站都比较远啊，那还是打车去吧，要有两个人的位置。”
“不对，进车会被扫描信息，会导致核对失败。你应该选择的是一个人，备注需要额外的‘宠物’位置。”
明按照她说的预约了后不一会自动驾驶出租来了，空车两座。
“……你这条条道道的门路真多。”他擦了擦汗。
“你这不行啊，要多积累社会经验。可以去那种论坛交流经验，选择和妖魔朋友出行却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可不少。”
半小时后，大帐篷里。
小丑站立在舞台中央，灯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经典的默剧的装束充满喜感。他拿出了一根拐杖，表演起了久远时期的默剧。甩一甩拐杖，单脚侧跳出几步。技巧娴熟，尝试人们不敢想象的高难动作，更像是一个艺高人胆大的杂技演员。
热烈的音乐，绚烂的灯光，他在其中，如众星拱月。
灯光转而散开，把他的身影照出好几道影子。他看着无数的影子在模仿他，跟随他，紧盯着他。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慌张，恐惧，抑或是愤怒。
舞步在变化，光影交错，更加剧烈地变化着。棍子转起来比风扇还快，然后把棍子一立，直接踩上去玩起了体操。
不过杂技只是辅助，大概这还是个喜剧节目，他摔了下来，不过这个过程看起来并不疼，只是以一种滑稽的模样降落的。
影子围拢起来，像是在可怜，像是在嘲笑，像是在审判。
不能够呀。
于是他再一次爬起，降落，爬起，降落，七十二变般降落的姿势，配上滑稽的音乐，气氛越来越火热，快要烧焦了。
但是终究还是结束了，小丑再没有爬上去，他也再无法挺直脊梁。他和手中的拐杖一样地弯曲，在舞台上蹒跚着。此时台上只有一束冷光，孤零零地挪动着。
他累了，坐了下来，影子也倚靠在他的身上，他们拥抱了起来。冷风的声音，飘雪的舞台，这是凛冬已至。他脱下了外衣，披在了影子上。
但是“影子”套起一副手套，拿走了他的拐杖。飞快地移动，向远方逃亡。他想呼喊，他想去追逐，都没法去做到。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直到雪漫了上来，将他的身躯覆盖。
“影子”走了过来。它现在身躯高大，本来可以直接碾过去，但是它弯下了腰。
拐杖扎进了雪中，风吹得它左摇右晃。
不过这毕竟是喜剧，在“影子”要靠的非常近的时候，一根拐杖把它勾翻在地，他从雪中一跃而起，做了个鬼脸。“影子”吓得一激灵坐在了地上。他笑容满面，扬长而去。不对，他依旧蹒跚，却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小丑结束了表演，向观众们鞠了一躬。
“很有讽刺意味的节目，不过单纯开心也够了。看你难得这么严肃，是突然开窍了感受到深意无法平静？”
“嗯？结束了。不是那个，我其实看过了。”明玦停止摆弄手表，起身准备离开。
“在我不在的时候？真是抱歉啊，这次委屈你了。”
“只是消遣罢了。”明玦不想去看恶这时慈母一样的眼神，散场的观众堵住了过道只好扭过头来看演员打扫舞台。
在前些时候，觉得无聊的日子里，明不时来看他的演出。有一次明到时已经散场了。明四处找小丑，看见小丑仍然带着那可笑的面具正在打扫场地。小丑看到明来了，做了下手势示意已经散场了，让他离开。接着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十分滑稽的声音。
“嘿嘿嘿，小鬼你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啊？但是我这儿可什么都没有啊。”
“我丢了……一个小家伙。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寻找。”
“噢，离开多久了，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呢？”
“是的，也许已经成永别。现在我只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解脱。但是……”
“这可不是你问出来的问题吧，就好好努力吧，年轻人，希望总会有的。我也曾无数次追寻，但是现在我明白不该沉浸于此。走吧，小伙子。”他换一种充满磁性，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那瞬间，那个小丑再也不见了，面具之下的人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
恶打断了他的回忆。“你和这里这么有缘呀，那么招聘招助手你得报名吧。感觉挺合适你的，你都不用做什么表演本身就挺可笑的。试试吧，就当打暑假工。”
人群离开后，恶拉着明去往后台休息室。明还有些犹豫，但恶就直接就按了门铃。
当门被打开时，只看见小丑演员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此时仍然带着他的面具。
明表明来意后，小丑直接说他就是负责人，发了一份电子档的申请表，又拿出了笔和一份纸质文件让明填。
表上有简单的个人信息项和工作内容，工作主要是负责场务后勤，然后还有一些条款。明玦感觉没有什么问题，把信息同步了上去，再手写纸质档备用。
明填表的时候，负责人一边问问题，声音充满滑稽的语气。
负责人：“小伙子有没有什么特殊才能，或者受过肢体表演的相关训练？”
明：“嗯……没有。但是我可以学。”
负责人：“那你也想上场表演吗？即使只是扮演一个小丑。”
明：“应该也有扮演主角的机会吧？”
负责人：“谁说丑角就不能是主角？”他仰起了头。
明：“那得是喜剧吧。不对喜剧应该主角也会有光辉的一面。不过我不一定还会在剧团……待遇写这么详细，还包括福利补贴什么的。”明玦感觉相当惊奇。
负责人：“因为没什么人来所以加上的，并且是可以商量的。”小丑接着哈哈大笑。
明：“我如果就暑假来打工也能发吗？”
负责人：“没关系，都可以。”
明玦填完了表，交给了他。
“明卿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关于为什么要同时有电子档和纸质档？”
“笨蛋啊，合同都是写这些东西的。但是这两份文件不太一样啊啊。这些字被略微加粗了，是一种很基础的暗号。”
明玦嘀咕着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去了解终究还是不知道的。
“加粗的字是‘仓管’、‘海鲜’、‘薪资月结’、‘铭牌’、‘主演’、‘有补贴’、‘类似’。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是在对暗号，你别插嘴了。”
小丑已经厌烦了他们俩的滑稽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恶马上表示可以保密。小丑在锁好门后，移走了办公室的巨大的花瓶，再到了堆满纸质书的书架上，小心地拿下了《初刻拍案惊奇》，最后打开桌子下抽屉按下按钮，再打开上抽屉，取出一个小灯放在原花瓶的位置，光入射书架的空位，随之，书架被拉开，隐藏的房间显现出来。隐藏的监控系统验证了身份信息，打开了秘密之门。
“你从哪里找来的暗号，找了这么一位人物。”这个房间好像确实很热，明玦不断地擦着汗。
“网上网上。善于使用搜索功能知道吗？”
走进密室。小丑摘下了面具，脱去了戏服。明看到他本来的相貌，一时看得出神，与舞台上滑稽可笑的形象不同，清秀中带着成熟，岁月在他的脸上不着痕迹，其实他已经35岁了。他一开口，那极具魅力的磁性的声音更加让人着迷。不过恶倒是反应平淡。
“重申一遍，这里所有的事希望你们严格保密。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艺名是东方婴，你们可以这么叫我。嗯，明玦，朋友我还认得你，你常来看演出的，竟然还是“鲛人”。那么可以进行一些特别的工作。一直以来我做巡回演出的目的，是为了这个。”说着拿出了一个类似水晶球的球体，有一种梦幻般粉色的荧光液体在里面流动。“里面装的是‘快乐’，原理很简单，收集球也不是太稀奇的道具，当周围快乐散发时就可以收集。你需要的是拿上这玩意去收集‘快乐’。”
“分享‘快乐’没什么代价，但是基本没有人收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快乐’有什么用。”恶补充道。
“你们拥有‘能力’，所以可以向你们解释这些东西，更多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我一直通过巡演给人们带来欢笑，只进行公益演出领取补贴，从而收集纯粹的‘快乐’。但是我近来发现收集快乐越来越难了，也许需要一点新的创意。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一起来。我来培训，并且可以申请作为暑假工获得积分。你们如果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用这个简单的方式感受快乐，可以更好地完成任务。”
“你如果真的想收集快乐，凭你的颜值和演技，去更高的平台当偶像不是更容易吗？为什么在这里戴着面具，当一个小丑呢？”
“哈，偶像被雕刻成人们希望的模样，虽一时风光一但人们不再信仰，便轻易毁坏。还是让我当戴着面具的跳梁小丑好了。”
“我们说的一个偶像吗？你说的是土偶木像吧。”
“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恶说话带着邪气的笑容，“喜剧会唤起人们隐藏的快乐心，但是如果要真正地带来快乐，是需要帮人解决困难，而都市中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烦恼我们可以解决。所以，明玦要做的是去冒险，去往广阔的世界——沧海，真正给人们带来快乐。”
东方婴思考了一会，迅速浏览了明玦填写的申请。“明玦，‘能力’一栏竟然是空的。看起来力量不太可靠，你的同伴力量看起来强得多。”
“我是他的使魔，我们一起行动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有我在保证他的安全。”
“年轻人有雄心是好事，如果我年轻十岁，也许想加入。不过你们说的去‘沧海’还是小心点。”他打开矮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一张尘封已久的地图组件，将它在两人面前加载展开，影像投影在桌子上。东方先生滑动影像调整到了一个合适位置。“这里是一张标记了‘沧海’的地图，在那里‘鲛人’的能力没有那么多限制和顾忌。能完全发挥。现在我事情繁多，千头万绪也没有机会真正前往，不过现在交给你们也用得其所。”
恶拿起了地图组件，充满了自信的笑容。“合同成立。收集快乐，至于申请积分的事就拜托你了，明玦出去冒险历练自己自然也会有不少其他收获。我作为负责人会保证安全的，快乐才是我们的目的。”
“那没有问题，我应该可以申请两个名额，小姐你也可以结算一份。”
“可惜啊，我的正式编号还没有申请下来（斜眼）。虽然我有许可可以有契约参与工作，即使获得批准我是纯粹的妖魔，要转为有独有账户也要有三年时间。”
虽然明还有很多问题，但是最后没有什么主见的明只好听从有主见且固执的恶。协商完毕留下联系方式，东方先生从卧室翻出朴素深沉的黑色手表，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但是保修得还是不错的。交换完联系方式。东方婴说他们可以就备注他东方先生。他也表示自己很长时间都会在演出，甚至沉迷于此没日没夜地排演，表演。而表演时间通讯工具不会带着上台，所以是联系不上的。
回家路上明玦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接受了现实。
恶：“怎么样，有实感了吗？”
明：“有些云里雾里的。从打工开始还能理解，然后……沧海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真去海里吧，我不会游泳啊。”
恶：“百闻不如一见。等到我们去那里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明：“慢慢……但是今天那么突然，如果要合理循序渐进的流程，应该是对面藏得很深的话，在普通的工作中慢慢发现异常，然后可能经过对峙才被迫坦白，最后我们协商达成一致才知道了秘密。”说到“秘密”的时候明压低了声音。
恶：“这么多戏你拍哪个时代的肥皂剧？51集给你演内心推理戏？既然都是鲛人没什么好隐瞒的，所谓‘鲛人’不到万分之一，其中绝大多数还终身发现不了自己是‘鲛人’，我们必须连接在一起。有些事情就是会突如其来的。不过以阴谋论而言，所谓‘快乐’要是真有超出常识的用处的话……”她说起来的时候声音更加诡异。
明：“不如这么想，既然没有用为什么要收集？这不太科学，也无处可查吧？”
恶：“据说对于喜剧人而言，那是一种勋章，他公益演出不求利，可能求名吧。”
明：“算了，太难懂了。他是公众性质的演员，大概是可以的。那还是去吧，做一下准备工作。”
恶：“先完成我们的契约，我们才好合作。虽然是你的第一次正式工作，不过当娱乐就好，不要有太大压力。回家再慢慢想吧，我们回家吧。”
说着他们回到了家。明母一看见，就热情地抱住了恶。“小阴回来了，让妈妈抱抱。”妈妈总是这样， 表现出过度地亲昵。明看了后有些尴尬，小声打招呼径直走了。“咦，玦伢子吃妹妹的醋了？妈妈也抱抱你。”“喂！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样了。”回到房间，恶也跟着过来了。
恶：“明是不是觉得孤独了？”
明：“喂，你也把我当小孩子？”
恶：“我可不会把你当小孩。问的是你作为成年人的需求。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让恶魔解决，毕竟妖魔虽然没有人类的一些东西，却是有各种用途的，嘻嘻嘻……”
明：“别开这种玩笑了，你所要的代价不小吧。”明只是无奈地回应着。
恶：“不不不，并不是玩笑，如果是你所愿，我就会去努力，只当做是报答。你不要把我当妹妹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妹妹个鬼啊，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见面就认你当女儿。再说你不是和我一样是99年4月23出生的吗？”
恶：“但是你这样子，完全就像是不成熟的青少年。”
夜晚，明玦熬夜摆弄着自己的新手表，兼具了各种新的访问功能实在是爱不释手，玩着不知不觉过了凌晨到第二天了，还是睡觉吧，不然又要被像衣服一样被滚筒。最后看了一眼时间，这一天那么普通，却又觉得对自己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郑重地把完整的时间默念了一遍，117年6月20日0时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