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家大小姐

    明月饮醉了酒，可能是燥热，因而有些衣衫不整，她站起身来，朝他二人走来，两人搭着她，准备先把她扶到床上，可谁料，她就那么踮起脚尖，猝不及防的，给尹明决的左脸留下了一个红唇印记。

    呆滞一秒。古灵韵下意识松开了扶着明月的手，尹明决也露出被轻薄了的惊恐表情，慌不择路，用衣袖狠狠揉搓左脸，那脸被擦得如猴子屁股似的。他一边擦，一边下意识偷看古灵韵的神情。

    他倒不是厌恶明月，但他对她也真的只有姐弟的情分

    “我我是不是该离开”古灵韵小声问，尴尬的往房门挪动脚步。

    “不许走！”尹明决大喊，随后声音又低了下来。“你，你走什么？你们同为女子，要走也是该我走，我和明月绝无半点男女之前，你误会了。"

    见古灵韵不说话，他有些着急。

    焦头烂额间，他索性一掌劈倒明月。然后赶在古灵韵离开房间之前，用双手挡住了门。“别走。真的，你听我说说。”

    他慌什么？

    古灵韵停下脚步，又折返回去给明月盖好了薄被。

    “说啊。”她轻声道。

    倒也不是想听他解释什么，但这明月酒楼的故事嘛，她还是有一丝好奇的。百年前她尚在龙息山内修行时，延都城明家她也是听过一二的。只是不知道，这位明月是否来自那个符术大家。

    他额上似有汗珠，桀骜一笑，先是饮下一口酒，再正襟危坐，娓娓道来。

    息城明家本也是修习符术的大家，祖父一辈时代居于延都城，盛时也算延都城前三的玄门仙宗。后来，延都城经天月河水一灾毁了大半，好在许多世家愿意重建故乡。

    可未料到，一夜之间，那些高喊着重建家园、守护龙息山的家族都遭受了灭顶之灾，血流成河汇入天月，周遭的都城亦是家门紧闭，生怕祸及自己。

    十方殿中文献记载与世人常看的话本都记载，是水神，她平等的憎恨每一个没有在龙息古家遭遇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人，平等的恨所有玄门仙宗的修习者。

    古灵韵手心紧攥，原来，是另外有人杀了他们。

    自己就是水神，因而自己很清楚，引动天月河水后自己因力竭而被溪枞救下，自己的家人都身陨，此等祸事绝不是古家人做出来的。原本，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失手淹死了这些人。

    不过，这文献记载属实过度魔化了自己，她不屑，什么叫做恨所有人啊，她只恨那些该恨的人，以及，自己第一眼看到就不大喜欢的人罢了。

    话说回来，自己此番回来还没有好好看过话本，今日之后定要到处多搜罗些话本，好学习学习这百年之后的泽芜有哪些自己应当知道的传奇。

    尹明决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

    为数不多的几大符术世家逃了出来，在息城落脚，其中就有明家。明家在整个泽芜本也家本是算的上是修习符术的大家，经此挫后，威望便大不如前，本来符术在宗门之中就已孱弱百年，明家也只是七大宗门外的普通世家，落脚息城后，明家优秀的年轻一脉弟子都在那场浩劫中死去，家族最落魄之时，连张金符都写不出来。

    直到明月出生。

    那晚的夜月格外的亮，刚出生的明月便是个魄丹圆满之人，这也就意味着她天生便是修习之材。于是，明家把这位大小姐捧得很高。明家倾尽所有，将明月培养成了明家符术一脉的传人。但符术的修习前期需要无数灵石奠基，而明月天赋又极好，家中因此便得负债累累，只留下了明月酒楼这一个产业。

    哪里晓得，明家家主，也就是明月的父亲，被自己的表弟明穹算计，死于家乱。明月凭借自己极高的符术天赋逃了出来，可息城就那么大，她又能去哪里？无奈之下，她躲进了梧桐林。

    而那时，尹明决刚收到明月父亲明台的传信，匆匆从澜居阁赶来。明月的父亲，因酿造得一手好酒，澜居阁的酒都来自他手，他时常要来送酒，一来二去，却和尹明决因酒结缘，成了忘年之交。

    可惜的是，他来的太迟，只救下了明月。明月比尹明决还要大上六七岁，却惨的像只惨兮兮的兔子，蜷缩在洞口，浑身是伤，血泪满脸。

    彼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向宗主求援，想为故人复仇，可对于家族变故，尹凌从来认为弱肉强食，谁有能力谁便能掌管家族，他不过问这些事，对他而言，明家不过是一个落魄世家罢了。

    尹明决便帮着明月重建了明月酒楼，可明月极高的天赋却因为那一次家族内乱，经脉被毁，修为再也无法突破了。

    他虽心疼她的遭遇，却无能为力，只能救下明月，护着她和她的酒楼，为自己那惨死的忘年之交，也为着明月白给自己喝了这么几年的酒。

    后来一次雨夜，小舞伤痕累累倒在明月酒楼，也是巧，三更天，明月竟是那样睡不着，听着绵绵的雨声，又好像有人跌倒的声音。

    她打开门，竟真有个女子。她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血，唇色惨败，左脸还有一大块胎记，奄奄一息，像极了那一年从家中逃出来的自己。

    她心软了，救下了她，若是再晚几个时辰开门，她就救不活了。

    小舞醒来后，对于自己的过去浑然不知，却对于音律舞蹈颇有感悟，明月为她取名小舞，还买下了传闻从西域渡来的琵琶送给小舞。

    那晚，小舞收到琵琶，内心难掩喜悦之色，便弹了起来。

    明月闻声突然觉得心境空明，灵力活跃，便再次尝试修复自己的经脉。可小舞不知怎得，又跳起摄魂舞来，等小舞反应之时，明月已然魄丹大伤，此生都再无提升修为的可能了。

    此后，小舞成了明月酒楼揽客的活招牌，她以一曲倾城舞艳惊四座，一曲云羽跳的活灵活现，吸引了络绎不绝的人，而明月也承袭了自己父亲那酿酒的好手艺，结合自己修习的符术灵力，酿造了一壶又一壶好酒，两人相依为命，重振明月酒楼，不过两年，明月酒楼便闻名泽芜。

    于明月而言，既然用符术无法让世人记住明家，那不如用父亲最擅长的酿酒之道吧。

    古灵韵看着躺在床上的明月，双目紧闭间还有泪丝丝流出，脸颊泛红，哪里还有初见之时那般风情卓绝的模样，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偶的孩童。

    明月的身世，说来跟自己也有相似。

    亲人离散，至亲惨死，明家只剩她一人，那偌大的家宅，她也回不去了。

    “灵韵？”见她出神的盯着明月，尹明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嘟囔着嘴，喃喃道：“所以，我跟她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她肯定是喝醉了，把我当成了小舞，或者别的什么人。”

    她回头，似乎并没有认真在听他的解释。

    她只是在想，那明穹如今，家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