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骆穆沉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山庄。几几跑到祁慎跟前,紧张地问他:“祁慎,你没事吧?”
祁慎站在微风中,墨色的衣服随风轻摆。他漆黑的目光里,容得下火红的太阳,油绿的树木,五彩缤纷的世间万物。当然,还有眼里全是他,关怀着他的几几。
几几抓住他的衣袖,轻声说:“走,我带你回去。”
几几想要搀扶着他,被他拒绝了:“如果以后,我永远都看不见呢?我不想永远依靠别人。”
几几听到他的话,愣在了原地:原来,在他心里,我还是别人。
祁慎没有听到几几跟上来的声音。便停下脚步等她。
几几跟上祁慎,两人走在绿茵茵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几几小声地说:“祁慎,你当我是陌生人吗?”
祁慎听后停下了脚步,不答反问:“怎么讲?”
几几犹豫再三,小声地说:“你刚刚把我叫做别人,我一直以为,我们已经是好兄弟了,不是吗?”
祁慎听到她的回答,轻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语气坚定地说:“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本来苦着一张脸的几几,听到祁慎这样说。顿时喜笑颜开。笑嘻嘻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兄弟喽?”
祁慎无奈地点点头,挺机灵的一个人,现在听她的语气怎么这傻。
几几屋顶的乌云散去,她又瞬间变回了那个爱说爱笑的几几。他们一起说美丽的晚霞,说每天的朝阳。说外面世界的精彩,说山谷的千姿百态。
几几在祁慎的耳边不停地说:“阿慎,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见不到这么美的晚霞了。”几几感叹道。
祁慎也叹了一口气,说:“有一句话,我想问很久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直接问出来,用了他生平最温柔的语气问:“为什么说自己没有生存下去的欲望呢?”
几几莞尔一笑:“就是感觉,我的人生如此悲凉。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而我能想到的解决途径,就是将悲凉的一生结束掉。”。
几几说完,两个人都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两个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就在这幽幽山谷中,慢慢地前行着。
最后,两个人来到了那一片花海面前。几几望着眼前姹紫嫣红地花海,感叹了一句:“好美啊!”
祁慎深吸了一口气,闻了闻:“是花吗?”
几几重重地点了点头:“阿慎,我们面前的是好大一片花海哦。奇形怪状的花,各种各样的颜色。它们拥挤在一起,是那么的漂亮!”
祁慎躲在白布下的双眼,轻轻地闭上。几几也闭上了双眼,两个人一起感受这震撼人心的花海。
祁慎突然听到几几说:“阿慎,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人。”
祁慎没有吭声,平静地等待着几几继续说下去。你愿意说,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你不愿意,我也是一个很好的陪伴者。
不一会儿,几几的声音传来:“我并不是出生在这个山谷的。但是我真的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
几几:“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一直生活在外祖父家。好像我的出生,并不是很受大家的欢迎。再加上我从小体质特殊,他们都认为我是不详之人。都叫我小妖怪。因此,我从小就感受人情冷暖。母亲尽力护着我,但她也总有护不住的时候。”
几几:“有一次,府里的人假意接受我。在她不在的时候,将我丢在了马路上。让我自己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几几的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吗?我已经有记忆了,我能找到那个家的。可是我想起舅舅跟我说的话,他说,我是我娘的托油瓶。有我在,我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幸福。”
祁慎想安慰几几一下,但是不擅长安慰人的他,却无从开口。
几几接着说:“我想舅舅一定是骗我的。我娘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不幸福。欸,但我后来想想,好像真的是。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有看到我娘笑过。”
“就这样,我向前走的步子,开始向后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几几好像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了。并没有多说。
她勉强地笑着,笑容里带有苦涩。说:“我娘她后来找到我了。那天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美丽的脸上,满是狼狈。她叫我跟她回家。我说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她好像哭得更大声了。那天,她也并没有回去。就陪着我在大街上流浪。”
祁慎:“太痛苦就不要说了。”几几并没有答应,接着说:“她很好对不对?”
祁慎:“嗯,对,她对你很好。”
几几轻笑了一下:“可是这样好的人,却因为我死了。”
“府里的人很快地找到我们,为了不有失府里人的颜面。他们坚决让我们回去。我和母亲不愿意。不,是我不想再过那样受人冷眼的日子了,所以我不回去。母亲就坚定地陪着我。带着我四处躲避。他们哪肯罢休。将我追到了悬崖边。我怕极了,因为那个悬崖真的很高很高。他们步步紧逼。我跟母亲说,我怕,我们回去吧。”
母亲却抱着我说:“阿寄,不要怕,闭上眼睛吧。娘一会儿就让你自由了。”说着,母亲竟然抱着我跳入悬崖。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趴在母亲的身上,周围都是血。她用她的命,为我铺了一条看似自由的路。”
几几说到最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得浑身发抖。祁慎走到她的身旁,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了几几。
慢慢地,几几稳定了下来。看着祁慎本就不平整的衣服。被自己弄得更加脏乱。她赶紧给祁慎擦了擦。
“噗······”几几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祁慎:“你笑什么?”
几几:“我笑你,被我连累得这么惨。衣服都不能穿了。”
祁慎:“你陪我一件不就好了。”
几几笑道:“想得美。”祁慎发自内心的笑了。
几几感叹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一会一定要多笑笑。”
祁慎扳住笑,假装严肃地对几几说:“你这人,要求还挺多。又要求多说话,又要求多笑。不能太贪心,只能选一样。”
几几也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只能选一样吗?那我选多笑吧。”
祁慎:“为什么?”他以为像她这样爱说的人,肯定会选择多陪她说话的。
几几淡笑道:“因为,我希望······阿慎天天开心······”后面的是几几大声喊出来的。回声在整个花海间回荡。
说完几几,笑着跑到远处去摘花了。而祁慎呆呆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几几刚刚那句话,直击他的内心。甜美的嗓音,愉悦的语调,美好的祝福。都是他所乐见的。
几几从整片花海中,只摘了一朵。拿到祁慎的面前。放到他的手上:“给,看不到,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几几又接着说:“我一定会让你很快看见的。到时候,再带你来看这整片花海。”
祁慎对于她的话,深信不疑。淡不想给他压力。就对她说:“尽力就好。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有你的双眼代替我看这大千世界也不错。后一句话,祁慎没有说。
祁慎对几几说:“答应我,以后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了。你的人生不是悲凉的。还有很多意外,很多的美好,在等着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自己的生命优先。在我看来,什么都低不上你的命重要。知道吗?”
几几听着祁慎的肺腑之言,不禁感动落泪。几几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那里呆到了天空中挂满星辰,才能为他们照明回家的路。
两个人经过此番谈心。彼此对对方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彼此的心也向对方更近了些。
几几回到自己的木屋,刚坐了下来。就听见有人敲门。
几几打开房门,看到紫衣老者站在门外,嬉笑着说:“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师姐告诉我就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将紫衣看着搀扶进屋内。
紫衣老者看着忙着给她倒茶的几几,内心琢磨着,怎样跟几几说。
几几看到师父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师父,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啊?”
紫衣老者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几几,你之前那么坚决的不嫁给穆沉,是不是心有所属啊?”紫衣老者闪烁其词地说着。
几几听到师父这样说,便笑了。说:“没有啊师父。我只是不喜欢他。再加上我现在真的无心嫁人的。我只想好好的陪在师父身边就好。”说着,亲昵地挽住紫衣老者的胳膊。撒娇地说。
紫衣老者看着几几孩子的摸样,宠溺地说:“你啊……,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几几:“我才不要长大,我只要师父。”紫衣看着看着如此单纯的几几,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几几听到师父叹气,赶紧抬起头,看着紫衣老者。疑惑道:“师父,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紫衣老者拍拍几几的手说:“几几,你最近和那个叫祁慎的,走的很近。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几几听紫衣老者说到祁慎,眼里放光:“祁慎啊,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啊。师父,你知道吗?他懂的可多了。而且他武功还那么厉害……”
紫衣听着几几话里话外,对祁慎全是夸赞的话。眉头轻蹙,打断几几说:“几几,你喜欢他?”
几几听到师父说的话,反应了一下。脸颊微红,有些害羞,又有些气恼地说:“师父,你说什么呢?我们现在是好哥们,好兄弟。”
紫衣老者听她这样说,微微地放下心来:“不是就好。几几啊,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不是属于咱们这个地方的人。一看他的身份就非富即贵。”叹息了一下接着说:“唉,而且他来到我们这的时候,身中剧毒,他也许每天都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几几,你不能喜欢他,也不该中意他。”
几几安静的听着师父给她分析的事情的利弊。她又何尝不知道,他身穿褶皱黑袍,也难掩他身上的贵气。他的所见所闻,皆是打打杀杀。他知识渊博,他胆识过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他不是普通的人。
几几一本正经地对紫衣老者说:“师父,我都知道了。”
紫衣老者担心地看着几几:“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徒弟。我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更不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知道吗,几几?”
几几安慰地一笑:“知道的,师父,我都明白了。”
紫衣看着看着她都听进去了。便没在多说,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几几一个人慢慢地想。
几几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好半天。
他身份尊贵,他身边危险,他不属于这里。师父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重现。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但她很知足,因为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啪……”几几猛得拍了一下桌子:“他以后出谷了,接触的人肯定很危险。他如果眼睛看不见,那得多危险啊?”她越想越心惊。
不行,得让阿慎赶快好起来。她要他完好无缺地离开山谷。
说着就行动,她走到师父平常研究医药典籍的地方。看着满屋的医学书,她很是头疼。
以前师父叫她看书。都要拿好吃的把她骗来,她还总是捣乱,要么就是打瞌睡。胤冲还嘲笑过她说:“要是几几有一天能安静下来看书。我胤冲两个字倒过来念”。
她下定决心,目光坚定地盯着屋里的书。拿出其中一本,开始查了起来。
第二天,火红的太阳,慢慢地爬上天际。经过一夜的寂静,山庄里有了轻微的脚步声。
打扫卫生的仆人推开书房的门,看到满屋凌乱的书籍。以为书房招贼了。连滚带爬地跑去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