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素女

    2015年，20岁的清禾已经在这个偏僻的小城市上了三年学了。这里一年中三分之二的天气都会阳光铺满校园的每一片绿荫和小道。

    还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清禾恨不得买张票立马回家，然后想想来这里自己已经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再回去还要经受一轮波折也太折腾了。报到后拖着行李箱跟着学姐买好了被褥，穿过人流和大大小小的坡和楼梯，总算到了宿舍。

    宿舍当时是八人间，房间中间放了个足够大的橘黄色桌子，拥挤到每次走到阳台晾衣服都会被桌子轻轻蹭到。室友之间很快有了彼此的圈子，从开始的八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逐渐变成三三两两行动。

    那时候18岁的清禾不敢落下，不敢一个人吃饭上课去图书馆，所以她总是会跟玩得很好的俩人一起走，她不需要能够一起谈心一起讨论私事的朋友，只是想着能在一起走路吃饭上课，下课时有人叫她一起走就好了。

    清禾每周会跟远方的好朋友打电话，交换着各自在学校的感受和生活，希望对方能够拥有很好的朋友，但也不要因为距离而疏离彼此；和男朋友也保持俩天一次的通话，但大多时候都是清禾在说，说哪个食堂的饭菜好吃，哪个老师的头发又少了诸如此类的话。就这样平凡的清禾结束了普通的第一年大学生活。

    之后随着选修课如火如荼压了下来，清禾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上课和走路，也习惯了中午去图书馆选本书坐在地上静静阅读，阳光会偷偷溜进来，树叶的零星点点折射在书本上随着微风摇晃。

    一晃到了15年的深秋，清禾预定了a城的音乐节门票，因为她喜欢了很多年的歌手也会参加。因为距离不是很远，室友们帮清禾选好了衣服化好了妆，还穿上了室友的高跟靴，那感觉不像是去看音乐节的，仿佛是跟心仪的对象去看夜空的星星。

    搭上了火车并顺利地找到了音乐节地点，但唯一出岔子的是清禾从没有穿过高跟，所以此时感觉脚都要废了。

    音乐节来的人很多，摊位上的椅子数量远比不上人群，在激烈的音乐和狂欢声的铺垫下，加上喜欢的歌手要晚上九点出场，而音乐节不设置座位只能早到抢前排。而现在手表时针才指到四时，清禾觉得刚下火车时的喜悦已经消耗殆尽了。

    尽管疲惫和无助突袭了双脚，清禾还是顽强地到了前排，数了数时间打算卯足力量厮守到九点。随着人越来越多站的时间越久，清禾不停换脚借力，企图和高跟靴带来的劳累抗争到底，脸上的不耐逐渐被难受替换掉。

    “欸”，被来自后左边的声音拍了拍手臂，清禾有点慌张往回看，“怎么了”，此时的清禾心里想的不会是因为我站在前排太高挡着后面人的视线，他们要我往后站吧，不行我站了这么久我这么累我就想近点看等等几秒钟内头脑爆发的强烈反应，最后引发了清禾的慌张回头。

    “你把这双拖鞋换上吧”，由于跟清禾脑中迸发的九百九十九种可能性大相径庭，拿着拖鞋的人并没有等到清禾的接收。

    旁边的人推了推清禾，笑道“接着吧，她刚买的没穿过”，清禾回过神，脸上染上了红晕，“谢谢谢谢，不用啦，我没事”。对方似乎猜到清禾会拒绝，对方直接把拖鞋塞到了清禾手中，再推辞就不妥当了，清禾心里嘀咕道。

    “谢谢，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把拖鞋钱转给你”。“行”，对方爽快地应道。

    想着在人群外把拖鞋换了，环视一圈发现由于夜幕的降临，场子也因为当红组合即将上台而变得愈发拥挤。

    打算单脚支撑来换鞋的清禾正弯腰解开鞋带，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由于周遭吵闹那只手臂的主人俯身在耳畔低语，“你扶着我手换鞋吧，”过于突然的接近，清禾抬起头往上方寻找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刚刚那位拖鞋的所有人。

    恰时最后一片夕阳的光彩刚好铺落在这附近，打落在周遭的发隙微闪着熟透了的芒果色彩。没有像之前一样推辞，轻微点了下头清禾扶着对方的手臂迅速换上了拖鞋，疲惫不堪的双脚接触到平整的地面，舒服地在袜子里伸了个懒腰。

    旁边适时地递了个袋子过来，示意用它来装换下的鞋。收拾妥当的清禾突然意识到之前的不耐难受因为一双棉拖鞋就烟消云散了，眉眼弯弯地对旁边的人大声说道，“谢谢啦”。

    “你是来看等会出场的组合的吗？”随着周围骚动愈发明显，清禾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便开始向旁边的人搭话。

    “不是，我是等九点出场的歌手。”

    听到对方的回答，清禾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语气的雀跃因子在喧嚣中炸开，“我也是”，那种突然找到同道中人的惊喜溢满了清禾两边的酒窝。

    随着大热组合出场的倒数计时，大家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和中间推挤。

    虽然大家都在喊叫着不要推，但是空气中的狂躁随着人群的热情而持续升温。清禾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清禾不习惯被碰手，就算和男友一起清禾很多时候都喜欢去牵他的手腕处。小学的时候清禾是带饭去的，吃完需要自己去洗饭盒。冬天的水凉透了，加上手部保暖没做好，一到冬天手指便长满了冻疮，又红又痒。要等初春好一阵子才会完全愈合。本来就比女同学要大一些的手因为常年冻疮，手指关节更加粗犷而变得愈发粗大，清禾开始嫌弃自己相比同龄女生不够小巧的手，也羞于自己的一双大手。

    而这份羞耻并没有随着年岁渐长而丢弃，反而让清禾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即使是好友男友都很难去主动牵手。

    “你往前挪一下，我站你后面，我怕有人踩到你拖鞋，容易摔倒”。清禾没有答话，听从指挥往前艰难地挪了一丢丢，对方松开了她的手见缝插针地移到了清禾的后面。

    当红组合的出场曲是一首励志歌，音乐一起来仿佛驱赶了空气弥漫的躁动与不安，推挤也慢慢消散。清禾跟着周围的人轻轻哼唱，比起周围大声跟唱狂热的乐迷她显然像一位围观者。

    组合演唱完毕人群陷入无尽的狂叫，倏尔又寂静下来，似乎在为下一轮的尖叫而蓄力。

    “你饿吗，我有带一些面包”。后面的人拍了拍清禾的肩，在耳后说道。“不饿，”因为之前的交集，清禾变得随意了些，也默认对方是很好的人。

    九点临近，清禾从袋子里拿出了灯牌做好狂欢准备。当然，清禾忘记了灯牌需要电池，而她有取下电池的习惯。她手中的灯牌没有安电池，自己也早忘了这茬。

    笨死了，看着暗淡的灯牌清禾心里嘀咕着。可能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是同好，心底会不自觉地信赖对方，清禾转头跟后方的现在可以称之为熟识人笑说道，“我带了灯牌但忘记买电池了，带着它一路过来结果不能用欸。”对方没有作答，听完也跟着清禾笑了。

    音乐声渐起，躁动因子继续在人群中散发开来。好像忘记问对方叫什么了，“我叫李清禾，你叫什么”，清禾左手搭在脸颊外延的像喇叭一样的姿势朝向对方，仿佛这样就能在嘈杂中听清她的声音。

    “嗯？”对方显然没听清，眉毛轻皱。清禾想了一下，低头拿着手机在聊天栏打出，“我叫李清禾，你呢？”，然后递到对方手上。

    “邬蔚。”对方输入然后返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