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心不安
找到许念的时候,他只穿了拖鞋,和白天穿在里面的单薄卫衣。
今年的冬天有些拖延,虽然已是初春时节,可夜里依然零下几度,冻不死人,却能冻个好歹。
许念蜷缩着坐在,离家两个路口远的马路牙子上瑟瑟发抖。
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委屈的像极了找不着家的小动物。
许怀老远就看见他念哥的身影,在冷风里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小跑着加快脚步,撑开许君山的大衣,把冻僵的小动物“吞”了进去,紧紧搂住。
“嚎家伙这冻的,眼睛都直了……”
许怀心疼地搓揉着棉衣外套,发出瑟耳的沙沙声。低头看见许念的白袜子露出半截。
“咋还他妈穿个拖鞋!你想尿炕啊!!”
许念下意识地把脚趾攥成小拳,在拖鞋裸露的地方看起来像两个小馒头。许怀解开鞋带单脚一蹬,准备把自己的鞋子给许念穿。他念哥赶忙阻止:
“不用!不用!还好……”
“好个屁好!你手指头都冻紫了还嘴硬呢!”又要去解另一边的鞋带,被许念再一次制止:
“真不用,没事……陪我待会就行。”
“哈??在这儿?”
许怀环顾周围,对面是个不大的公园,里面的树木园景还是光秃秃的,原本白天融化得泥泞积雪,都在这温度骤降的夜晚,结成了厚厚的冰层。
他们坐的地方偏僻少人,偶有行车驶过,时间太晚了,就连主路上都少了来往的行人。
“你快拉倒吧!在这儿坐个屁坐,你要不想回家,就先回我家!”
根本用着多问,看许念的状态 ,就知道和许晓雅谈崩了……
他可是在许晓雅口中最乖巧懂事的孩子,连衣服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压马路,可想而知,不仅仅是谈崩,而是动了大气。
许怀强行给他换上自己的鞋子,触碰到他的脚踝时,即便穿着厚袜子,也像攥着死人脚一样,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人气儿。
“你嘴是真硬啊许念!脚丫子都冻这样了还说不用不用,不冷不冷,天塌下来也压不垮你这张嘴!”许怀又气又心疼,给他念哥换好鞋,自己登上许念的拖鞋,瞬间觉得冰冷拔脚直冲颅顶,不禁打了个透心凉的寒颤。
小心搀扶着冻得双腿发麻的许念起身,朝着自家小区后门走去,这样可以避开正门的马路,避开许晓雅的六楼阳台。
“你跑出来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吧!”
“…………咋没冻死你!!!为啥不早告诉我!”
“回去说吧……”
许怀出门时,不管不顾制造的巨大响动,把刚刚睡熟的许君山惊个够呛,出来卧室查看时,许怀早已跑没了影。
回来的时候,怀里裹着一个小脸铁青的许念,像是从哪捡回来的小野狐狸。
“哎呦呦呦!许念??咋回事儿啊这是,生病了??”
许君山刚想询问许怀着急忙慌跑出去干啥,显然已经有了答案,大半夜整回来个活人,还是冻僵的那种,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许君山替许怀接过他念哥,小心翼翼地搀扶到沙发上坐下,许怀倒是还好,去卫生间,用嘎嘎热的水洗了把脸,烫了烫脚,毕竟大冷天穿拖鞋在外面转一圈,肾都快结冰了,也不知道许念是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硬挺了一个多小时。
不用许怀叮嘱,许君山先给许念倒了杯温水安顿下来。
便去煮散寒的姜茶。
许念甚至到他家了还没舍得脱下大衣,把自己重新裹严实,一口干了杯中温水,依然冷得发抖。
脚实在冷得受不了,换了个姿势正跪在沙发上,把脚暖在了屁股下面。
许怀弄完自己,也没忘给他念哥打一盆热热乎乎的泡脚水,父子俩默契地各自为许念忙活,毫不冲突。
倒是让许念有点不好意思。
泡脚泡好了,身上也暖和了,刚才的铁青小雪人,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许君山煮个姜茶,忙活一头汗,见小雪人也有精神了,才想起问:
“念念啊,这么晚了妈妈知道你来这儿吗?”
许念摇摇头,虽然身子恢复了,但精神状态属实令人堪忧,满面愁容,倒不像是18、9岁的少年应该有的模样。
“那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哈,没事儿孩子。”
许君山电话拨通,几乎没有停顿就被秒接起来。
“外!我许君山呐!小怀不知道从哪把念念给领回来了,在这儿挺安全的,放心没事儿啊,他要是想回去,我让小怀给你送回去。”
不知道许晓雅说了什么,许君山接连嗯嗯啊啊了几声,便结束了对话。
许局山叉着腰,表情略显凝重,还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呃……那啥,算了。念念啊,你就在这儿住,跟小怀一起,他那个床大,你俩做个伴,不想回就不回去,没关系的,叔家就是自己家。”
许念还没来得及谢,张口就问许晓雅:
“我妈她……说什么了吗?您听她声音,没事吧?”
许君山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顺着他问的答:
“哎!气够呛呗,你们现在这半大小子啊,最是叛逆的时候,许怀也是,啥事儿都跟我对着干。但她骂起人来还挺有劲的,问题不大,你也别太担心。”
许怀捡过话把儿:
“别连坐我啊,我可没叛逆过,我叛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嘿?浑小子顶撞你爹~~”
许念心事满满,压根儿听不进去后半句,这对父子在日常拌嘴扯淡,心里想的都是许晓雅气够呛。
其实谈崩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许晓雅用惯了的话术,对从前的许念或许还有点用,可现在的他,并不是许君山口中的叛逆,而是有所求。
保送再好,南京公安再高尚,对他来说,都一文不值。
北舞的成绩是差了点,但不能说明他的真实水平,也不能证明他将来就不能靠舞蹈养活自己一辈子。
去北舞,和许怀一起实现出租屋,带着bossa,再也不用每天忙碌数学英语,背大段大段的文字,学着自己最喜欢的专业,和最爱的人一起。
这样的舒适圈,许念也想体会体会。
他从来都没有对未来有过期待,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让他感觉到,生活是可以舒服自在的过,不用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他可以和许怀一起实现自由,在各自擅长的专业领域里,爬的更高,走得更远。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切在许晓雅眼里,是孩童般天真的玩笑话,是过于理想主义。大概是许晓雅也不会觉得他俩不仅仅是同学、朋友、兄弟的关系。
她不知道许怀对他的重要性,当然也就不会觉得,许念的改变,和要考北舞的心,已经铁到了什么程度。
……
许念心里挂着结,愣神了许久,许怀叫了他多次,才反应过来。
此时狗子已经困得不行,眼睛通红,双眼皮都撑不起来,成了加大码双眼皮。哈欠连天地扒拉着许念还没有脱去的厚外套:
“啊——寻思啥呢,要不咱先睡,你明儿再回家解决这事儿,我挺不住了快……”
许念摇摇头,明显被心事绊的,丝毫没有睡意:
“要不你先睡……”
“哈??那你不睡我也不睡,熬鹰,看谁先熬死谁……”
“……”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和许晓雅聊崩了吧,那好好个事儿咋能聊崩呢?”
“我不觉得是好事儿。”
“嗯……我现在也不觉得了……”
“?你不是也劝我去保送?”
“害!说实话,你想听么?”
许念向左边沙发牵了一下屁股,侧过身来,他还挺好奇许怀的想法,原本以为他还会像放学时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劝自己去保送。
他那时候不知所措,甚至有点伤心,是觉得,别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去北舞,许怀明明什么都懂,却也把自己往外推。
他一边要应付许晓雅,让她接受自己那些不成熟的理由,一边以为能得到许怀的支持,给他坚持应对许晓雅的勇气。
可他虽然早就想到,许怀可能会因此动气,或者让自己放弃北舞,但还是抱有侥幸。
这侥幸,是他与许怀相处至今的情份,他不能割舍,也不能全然不顾。
比起现在,他更愿意接受,许怀是因为没告诉他保送的事情而生气,因为自己消化了许晓雅给的压力,没考好北舞而生气。
也不愿意听到许怀那句句拒自己千里之外的言语。
“想听!”
许怀耸了耸肩,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息,道:
“我有私心,不想让你去保送,我不想高考过后一别,成了各奔东西,心思都放在了想你上,没有你在,我心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