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过年
听到铁公鸡要拔毛了,许怀勉强有了笑意。
“嚯,这么大方!不容易啊念哥!”
“我有压岁钱。”
“噫~都成年了还有压岁钱呢……”
“你也有。”
这话点醒了许晓雅,赶忙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往围裙上一蹭,回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红包。
“来,要不是念念提醒,妈妈都忘了,刚才年夜饭上就应该给你俩的,结果忙活出门忘记带了,一人一个,现在也不晚。”
许念从容的接过,揣进兜里。
“谢谢妈。”
见许怀举着双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用手肘碰了碰他,才回过神,却没好意思伸手去接。
“妈给的,拿着!”
看他那怂样,不忍心让许晓雅的笑脸掉地上,自作主张地替他接过,硬塞进肘弯里。
许怀的局促并不是因为,给压岁钱的人是许晓雅,而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收到过这样正式的压岁钱。
别说他奶奶根本不会给,过年他家里也没有什么往来人情,更没有什么姑姑姨姨亲戚礼道的,所以压岁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他长大独立后,许君山每逢春节往他卡里打的一串有零有整的数字。
与平时的生活费没什么区别。
许怀看着被夹在臂弯里的红包,不算厚,但能摸出来现金应该也不少,怎么也有十张以上。
他手上沾着面粉,捏起红包时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了珍贵的压岁钱。
上面留下了手指印上的面粉,都要用衣袖擦干净。
翻到背面,许晓雅娟秀的钢笔字写着:
“致吾儿许怀,年年喜乐,岁岁无忧。”
他看看许念,又看看许晓雅,都露出期待的笑意。
许晓雅:“拿着吧小怀,钱不多,妈妈的一点心意。”
许念在围裙上也蹭了蹭手,见他傻了吧唧的愣在那,帮他把红包塞进了裤兜里:“说谢谢妈妈,愣着干嘛。”
“呃啊……谢……谢谢……”
许怀这句叫不出口的妈,被许晓雅巧妙的化解了尴尬,又往他手里的饺子皮上放了颗硬币。
“不用谢不用谢,小怀你要记得自己包的饺子,一定要吃到这个钱哦~新的一年里一定会好运伴随你!”
……
随着时间的推移,忙忙活活很快就接近12点。
许晓雅掐着时间在零点钟声响起前,把饺子依次出锅。
许怀的饺子,依旧在一堆整整齐齐的标兵里,显得格外突出,从外形上看,基本没啥进步可言。
和那几个包了大枣的一样,煮熟后,饺子皮透着红色,一眼就知道那里面是大枣。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许怀包的奇形怪状。
要说进步,一个都没煮露馅儿,还不错,丑就丑点,无伤大雅。
所以到最后,许晓雅总共包了六个钱和六个枣,许怀吃了过半,枣子就不用说了,许晓雅一个劲儿的往他和许念的碗里夹,煮过的枣,味道确实一言难尽,但许怀还是吃了个精光。
开盲盒一样的钱币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他只包了两个,许晓雅和许念的饺子像同一个人包的,下锅煮熟后,大肚儿漂亮的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钱。
许怀的好胜心,没表现出来,却不停的吃吃吃,吃到撑得脸红脖子粗,最后以四个钱三个枣结束战斗,稳夺魁首。
许念吃着一个,许晓雅没吃着,按理说还有一个,应该在那些剩下的饺子里。
但许怀也真的吃不下了 ,就连嘴里咀嚼的这颗,都有些吞咽困难。
东北的习俗,敲完零点的钟声,要下楼放一挂鞭,驱年,谐音也就是过去的日子就叫做去年了。
许晓雅准备了些小孩玩的礼花,又带了一挂鞭炮,交给哥俩。
“下楼放鞭炮玩去吧,注意安全,正好我小怀也消消食,看给我儿撑的哈哈哈。”她爱抚着许怀隆起的肚子,一脸的宠溺。
那样自然的肢体接触,并没有让他觉得不适应,但还是本能的躲了一下。
到楼下,哥俩溜溜达达慢悠悠走到小区深处清净远人的地方,许怀似乎对放鞭炮没什么兴趣,随便找个花坛的沿边坐下,看着他念哥在哪儿冻得嘶嘶哈哈,打火机半天也打不着火。
许念本想叫许怀来,让他帮忙护着点火苗,回头却看见这人翘课二郎腿,满面愁容。
“怎么了,还惦记许君山呢?”
许怀点点头,开始玩自己的衣角,也不说话。
“那你给他发微信了么?”
点头。
“没回。”
“嗯。”
许念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头发冰凉,拔得手指头不自觉的像他的后脖颈的衣领里伸去,想逗逗他,可他都没有很大的反应。
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
“你说许君山吃着饺子了么,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他在干啥。”
许念见安慰没用,便也放下手里的炮仗,和他并排坐一起。
“我发现,你变化挺大的。”
“嗯?此屁怎讲……”许怀愣了一下神儿,不明白他念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从何而来。
“你看啊,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宇宙中心,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你但凡有一点不高兴,恨不得全世界都得跟你一起不高兴。”
“哈??”
“嗯,那时候许君山屁大点事儿就贴着你,不管你是回微信还是打电话,都恨不得把他支得远远的,总嫌他烦。”
“他是挺烦的……”
“我觉得不是,你其实挺喜欢许君山黏着你的,毕竟就像你说的,他都没怎么在你身边待过,你对他和对许晓雅不一样,如果我们俩不回东北,往后数十年不变动的话,也大概不会有什么重聚的机会,而许君山似乎是你唯一的依靠。”
“……”
许念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里,比起许君山,许晓雅的出现确实是场意外,他甚至从未期待过,因为带着误解带着恨,即便偶尔夜深人静处会生出些想念,但更多的还是,如果许晓雅不出现,他大概也不会主动去寻。
他虽然嘴上不说,可许君山确实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期盼着的,所有的冷淡和安慰自己的说辞,都是因为太想念了,不得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当他回想过去的种种,那种不自觉的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壳,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许念面前,逐渐瓦解。
他好像只有和许念在一起时,才会展路内心的想法,会变成情绪,表情,语言,肢体,去宣泄表达。
想听到来自许念的安慰,纵使无从解决,但只要和他说说心里话,总能觉得,烦恼都褪去大半。
这大概就是情绪稳定的重要性,许怀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个情绪稳定的伴侣,给自己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陪伴和依赖。
更多的是,又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为他承担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即便没有这个能力,也永远都有个人,站在他这边,替他挡在前面。
“念哥,这年……就这么过完了?”
“嗯,放完这挂鞭炮,就算是过完了吧,天亮后就是新的一年,新的日子了。”
“好像和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
“你今天不开心么?”
“挺开心的。”
“所以还是惦记许君山……”
“嗯……是,也不是。”
“还有什么?”
许怀掏出兜里许晓雅给的压岁红包,翻到背面,递给许念看:
“我从没见过许晓雅的字,这样好看。”
“嗯,她的字是很好看。”
“我从没收到过这样正式的红包,这么精致,也从没有人这样祝愿过我。”
“不是没有人,而是发来祝福的人,本不是你在意的。”
“嗯……”许怀再一次低下头,搓着早已冻红的指尖。
许念也低下头,想去找他的脸,但他整个上半身都弓成了个c型,老小区里灯光昏黄,本就不太容易看清。
但他还是看清了许怀那滴砸在衣袖上,瞬间结成霜的泪。
说不上来的心疼涌遍全身,这才明白,他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惦记许君山,而是太高兴了。
从进到家门的紧张局促开始,都是为了掩盖兴奋,同时许君山不在的遗憾,才让他倍感难过。
许念会错了意,他以为许怀惦记许君山没有年夜饺子吃,还以为是自己和许晓雅照顾不周。
但看到他那滴眼泪,才知道,原来这么些日子,他一个人默默的化解了什么。
那泪没有落下第二滴,第三滴。
许怀假装转过身,伸个懒腰的间隙,用袖子蹭去了脸上的水光。双手举过头顶的时候,感觉到手心有阵阵微凉。
抬眼望去。
下雪了。
“下雪了念哥。”
“嗯,瑞雪兆丰年。”
“这雪来的真是时候。”
“许怀……”
“嗯?”
“你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