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半夜
眼看着过了春节，休不了几天就到了高三下，在这种非常时期，许念的焦感翻倍，大家都绷紧一根弦，在这时候许君山的判决书下来。
他都不敢想，让许怀知道了，即便校考成绩过了，怎么保证接下来的半年，能稳定住心神，文化课对他来说，可是难跨越的一大关卡。
“所以你们根本没什么打算，没考虑过许怀的处境？”
许晓雅欲言又止，挺起身子想要辩驳，却话到嘴边，又塌下来腰背。
不去直视许念，只是闷着声音说了句：
“你怎么知道的……”
“桌子上原本有一张，油墨混迹的废纸，上面有许君山的名字。”
许晓雅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眉头也不自觉的簇皱，仿佛是在责怪自己工作的不严谨，重要的保密文件居然有遗漏。
“我真是老了，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这么重要的文件都没及时处理……”
“我已经替您销毁了，放心，不会泄漏。”
许晓雅的叹气，似乎比从前多了，从许念知道她接手许君山的案子开始，几乎没有什么时刻是放松的，要么就在假笑，要么就是不停的叹气。
“妈，我想问问您，许君山的案子，您怎么看。”
许念知道许晓雅是有严明的纪律，所以从不敢越界，也从不过问许晓雅的工作，他这么一问，属实给许晓雅问住了，本能的紧张了一下，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烈，但也是闭口不言，仿佛许念放了个哑炮。
“算了，问您也不能说，还是说回许怀，你们怎么能保证许怀不起一点疑心，许君山到底什么时候能出现。”
许晓雅狐疑的扭转下巴望着许念，似乎和她养大的那个内向又不爱管闲事的孩子不同，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想想许念从小到大也没有朋友，难得有了点烟火气，不过就是关心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倒也不过分，但许晓雅就是觉得不自在，他这样过分上心，到底是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念念，我知道你关心弟弟，但这事儿你管不了，你和小怀就好好上学，别参与大人的事，吃穿用度都不会亏待你们。转眼就高考了，你可以分心有保送给你托底，妈妈还是希望你多费心带一带小怀，你也说过他文化课成绩一般，这才是你们能做的事，知道吗。”
许晓雅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许念的意料之中，分毫不差。
他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却还是不死心，总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可是许晓雅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
只能叹口气，退而求其次。
“您只告诉我许君山什么时候能回家，或者想办法联系一下，眼看着要过年了，许怀怎么能不起疑呢，换谁谁都得寻思寻思，大活人就这么失联，他吃不好睡不好，怎么专心学习。”
许晓雅攥了攥拳头，食指关节发出轻微的闷响声，此时手机亮起了光，她简单查看一番，又当作没发生什么，扣了回去。
“许君山，应该不会回来过年，他在争取最后的上诉时间。”
“不回来过年？！！不回来总要跟许怀知会一声吧。”
许晓雅又拿起手机，锁定页面不停地闪过绿色的消息弹窗，不耐烦地又扣了回去：
“嗯，我尽快安排吧，这事儿你先别管，很晚了，妈妈处理点公务，你先去洗漱准备睡吧。”
虽然没能获得有效进展，但至少知道许君山春节回不来，他还要想办法催促许晓雅，尽快让许君山联系许怀。
哪一件事都比洗漱和睡觉重要，这叫他怎么能安心入睡。
于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跟许怀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也不能从他口里说出，更不能提许晓雅，提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真成了罪过了。
他从未如此不安过，犹如身临其境，就好像许怀有一丁点的不好，他都不能安心的过每一天。
比起高考校考，甚至前些日子许晓雅用保送来压他，都没有觉得这么难过。
他以前没想过许怀一个人住的时候，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
都在想什么，看什么书，听的什么节目。
后来俩人相熟，许君山那时候还能出省，还没有限制出行，经常一走就是小半个月，他能去和许怀喝酒喝到天亮。
也都没想过，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是怎么盼着念着许君山能早点回家，能给他做顿热乎的早餐吃。
这一年里，许怀的晴朗，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能经常看见许君山出入家中，让他觉得踏实，还有许晓雅的出现，虽然不能生活在一起，但至少照从前许怀过的日子，总要好上不止三分。
父母皆在的日子，才是他日日期盼的日子。
他怎么舍得，配合着许晓雅和许君山一起做戏，将他这个梦打碎呢。
可有许晓雅拦着，他又实在做不来什么，束手无策。
到头来许君山被判已经成了定局，他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许怀，重新体验一回亲人生离的痛楚。
他想这刀替许怀挨了，可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无根野草，又何德何能。
许念最后还是敲响了许晓雅的房门。
“妈，我这几天去许怀家住。”
许晓雅这边在打着电话，许念也顾不得礼貌，只能算是通知，说完就回房间穿衣服，书包里装满了要用到的书本题册。
许晓雅放不下手里的电话，听筒那边叽里呱啦个没完，她只能追出去，连问上半句的空都没有，眼看着许念莫名其妙地跑下楼，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深夜的北方北风呼啸，卷杂着房檐上的碎雪，刮到脸上时，如刀子割破皮肤一样疼，许念裹紧大衣，走到小区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六楼亮着灯的窗户。
许晓雅站在窗前，映出她笔挺的警服肩角，一只手还在举着手机，看样子都没有很快要结束的势头。
许念朝六楼挥了挥手，意思是让许晓雅放心忙工作，他只是去陪陪许怀。
可窗前的影子并没有动，而是一直注视着他离开小区，穿过马路，朝对面的小区跑去。
他明明知道许怀家的电子门锁密码，却没有着急按开，而是平了平心气，有秩序地敲响了门。
笃笃笃……
无人响应，也没有听见脚步声，便加大力度和敲门的速度。
反复几次，终于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光着脚跺在地板上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谁啊！大半夜，许君山？？”
许念能感觉到说话的人正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而他习惯性的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从猫眼里看不见人。
门被大力的推开，许怀气冲冲地喊了句：
“许君山你闹哪门子啊！嘛去了！！”
并没有看见许君山的人影，而是许念，抱着肩膀，从旁边的墙壁上蹬了一脚，翻身正好和许怀站个面对面，冷着脸，眼皮横着一副厌世的德性。
“哈？？你半夜不睡觉来干嘛！许晓雅没管你啊……”
许念没言语，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许怀一只手支着门框，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人从自己的腋下钻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蹲在鞋柜前找鞋，换鞋，脱外套，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手……
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回到自己家。
许怀立在门口，愣是没敢动，也没敢吱声，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哈？”……目光跟随着他念哥里屋外屋的乱窜。
直到许念湿着手，一边挽着袖子一边从卫生间出来说：
“我睡衣呢？”
“你睡什么衣……今晚睡这儿啊？？？？”
“嗯啊，不行啊。”
“啊！大过年的给许晓雅一人儿扔家？”
“还没过年，她又不怕黑，你怕。”
“我怕你妹！”
“我可没妹……”
“……”
哥俩抬杠抬了小一会儿，许念才稳当下来，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也不知道许晓雅同没同意，反正趁她忙，知会一声我就过来了。总之又没去别处，去陪她亲儿子总没毛病吧……”
“奥！你可没这么主动过，不会是没憋啥好屁吧！”
“你要能好好说话，我今晚还能保证不揍你。”
“不是～我有啥可陪的啊，我都睡一觉了都。”
许念看着没心没肺的许怀，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但转念一想，许怀不就是这死出，嘴硬的要死，睡没睡觉看不出来啊，眼睛瞪的像俩灯泡似的，一点没有困乏的意思。
“这些日子我都住你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