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老厂区
“逃课??前后大门都有监控,逃课不就等于在校长眼皮子底下耍大刀?我信你个鬼,赶紧跟我回班得了。”
许念这个保守又固执的人,大概是没胆子逃课的,可能在他过去的读书生涯中,都没有体会过,许怀口中逃课的快乐。
小怀狗绝不能放过,任何开辟他念哥新世界的机会,虽然他也没想好,逃课要去干嘛,但绝对不想回班……
阴阳怪气地嘲笑着说:“念哥,您老怕不是没逃过课吧?!”
许念整理衣袖的动作稍有停顿,故作镇定地说:“我没必要逃课……”
怀狗愈加得瑟,在许念看来,一股幼稚的得意劲儿,尾巴都摇到起飞:“那就是没逃过,走,哥带你玩去!”
“你谁哥,没大没小,再说了咋出去?你打算把保安打晕??”
许怀自信满满:“这您就甭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说完也不管他念哥愿不愿意,拐着脖子,就带出了舞蹈教室。
夏季的白天变长了,现在是晚自习第一节还没结束,天还没完全黑,橘色的夕阳映着三中,每一栋楼都折射出金光灿灿。
许怀拽着他念哥,俩人像小偷似的,贴着楼根,但凡经过可能有人的一楼窗户,都猫着腰小心翼翼溜过去。
他走的方向既不是上下学的正门,也不是宿舍方向的后门。
而是穿过一栋栋楼,朝西边走去。
那个方向紧邻着小区,只有单薄的铁栅栏之隔。
几乎没有人会往那个方向去,因为是片空地,具体说应该是片废墟。
据许怀介绍,这儿是三中当时买地的时候,规划遗漏的地皮,许多年了也不知道建点什么,所以一直荒着。
通常没人往这边走,更不会有监控和保安来巡逻。
所以这儿的栅栏哪根松动,哪里能偷偷钻出去,也只有许怀这种心思从不放在正地方的人才知道。
“这么门儿清,没少逃课啊看来,咋找的?”许念抱着双臂打量小怀狗,一根一根地拨动栅栏,试探着寻找松动的那根。
“钟老实找的呗……·淘气的事儿啊,我可没他门儿清。”
许怀记得大概的方位,只是不记得到底是哪根,所以只能一根一根的试。
索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俩人闲扯的空档,一根看似插在墙基里的栅栏铁管应声而动。
“找到了!”许怀双手攥紧,摇晃着慢慢用力向上提,待到铁管彻底脱离墙基后,就可以掰到侧面,扩大了栅栏和栅栏之间的距离,刚好能穿过一个侧身的人。
他单手撑起铁管,示意他念哥:“来啊,你先过!”
许念嫌弃地看着,默不作声听从怀狗的指挥,小心翼翼地钻了过去,生怕蹭脏衣服和他那双常年白到发光的鞋子。
等到许念安全翻越落地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回身又将铁管缓缓插回了墙基的孔洞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二许哥俩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了。
说好的逃课,其实就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许念忍不住问:
“你无不无聊,就这样压马路??还不如回班了……”
“瞅你那猴急的样,我正在想咱俩去哪儿吃点啥,刚就垫了几口破面包子,连他妈个夹馅都没有,我快饿死了!”
许念无奈地撇撇嘴,他知道只要怀狗饿了,就甭想干别的,这饭啊要是吃不到嘴,他能记仇好几天。
便不敢反驳,乖乖地跟着怀狗,掏出手机点开某美食搜索app,问:“想吃什么。”
许怀嗯嗯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想吃点重口的,麻麻辣辣的东西。
想想市面上除了火锅麻辣香锅麻辣烫,这些遍地开花吃腻了的麻辣食物,也没什么新鲜的。
许念在app上看到“麻辣串”三个字,举过手机问:“这是什么……”
许怀接过一看:“噗!大哥你没吃过麻辣串??”
“看图片见过路边摊有卖,没吃过。”
许怀一下子来了兴致:“得!没吃过咱就去吃他!我知道一家巨好吃,我从小吃到大的,在老厂区那边,我带你去尝尝。”
“老厂区?”听到这三个字,许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狐疑地看着他:“是你奶奶家那个老厂区?”
怀狗镇定自若,点着头眼神宁静清澈。
“我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个了,便宜好吃,一块钱涮个冷面,就能吃饱。以前确实是路边摊,现在升级啦,进屋啦。”
许念头一回听许怀回忆老厂区,是如此地从容淡定,仿佛有一瞬间的担忧,即刻又化为乌有。
俩人打车来到老厂区附近,其实离三中也不算远,毕竟哥俩是逃课出来的,时间可比闲逛紧张多了。
老厂区紧邻着一个酒厂,所以这附近总是弥漫着酒糟的香味。
许念下车就觉得这味道熟悉,仔细嗅了嗅,还没等开口,就听许怀在一边说:“嗯,还是这个味儿。老厂区的味儿。”
“明明是酒糟味儿。”
“这都知道??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这是什么化工厂的味,有时候贼刺鼻,像现在这时候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
许念没顾得上怀狗在那儿自言自语,环顾着周围,想用视觉记录下走过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路口,和每一幢充满年代感的老楼房。
他暗暗地嘟囔:这都是你走过的路,我要好好看看。
声音极小,许怀没听清:“你说啥念哥?”
“没啥,我说和钟老实身上的味道一样,挺好闻的。”
许怀笑了笑:“害!可不是么,钟老实在这片儿泡大的,都他妈腌入味了。”
老厂区这边路窄,出租车司机一般不愿意往深了开,掉头费劲。
所以距离哥俩导航指示的目的地,还有一点距离,只能腿着过去。
一路上许怀给他念哥讲着这家麻辣串店的历史。
是一对儿老夫妻开的,他小时候还是路边摊的时候,就听老板说已经经营了三十多年,他掰着手指头:“那现在应该四十多年了。”
“这也得数???”
许念鄙夷地看他掰手指地模样,可爱的不自觉嘴角上扬。
小店说偏僻,也还挺醒目,至少对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应该很好辨认,但从没来过老厂区的话,很难想象,在厂区的大院,最邻近大门的第一栋楼前,一楼原本的窗户,改成了入户门。
没有牌匾,窗户上只有一串忽明忽暗的彩灯,玻璃上的褪色红字,早已不醒目,写着:李奶奶麻辣串。
许怀将要走近的时候,翘着脚探探,门虚掩着,窗户开了半扇,浓郁的麻辣鲜香从屋子的方向阵阵飘出。
他深吸一口:“哇,就这儿!走,营业呢。”
说完便拉起许念的手,啥也不顾地往小店的方向奔跑。
他念哥可不像他那样虎,下意识地左顾右看,生怕被人看见,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去吃麻辣串,说不上哪里怪。
许怀顺着香味推开门,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小学生放学的点儿,所以屋子不大,但也没有几个人,不算拥挤。
想起他小时候,一到放学,李奶奶的麻辣串摊位的座位,都是要靠抢的,几个腿脚快,且聪明坏了的学生,还做起了衍生产业——有偿占座。价格是1-3串毛肚不等。
而许怀瘦瘦小小,总是一个人默默等在角落,看着李家爷爷奶奶二人,忙来忙去,送走一波又一波学生,人少有空位了,自己才凑过来吃些。
往往这个时候串品已经很少了,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因为自己钱少,吃些便宜扛饿的涮品,比如一元一份的涮冷面。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吧,许怀几乎天天都来,最少一周也得来3次。
他安安静静的,不似同龄孩子,总是三五成群地大声喧哗吵闹无度。
所以李家老夫妻二人,对他印象特别深,也很喜欢他。
许怀的一块钱涮冷面里,总是多了些鱼丸,有时候是青菜,还有些他从来吃不起的牛板筋和毛肚。
爷爷给他添汤的时候都会笑着说:害呀,不小心钎子掉了,也串不上没法卖,你就吃了吧。
后来他大了些才想明白,不是卖不掉,而是爷爷刻意多给自己加的。
可这一块钱,老两口从来都不多收,就只一块钱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