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说
仨人就这样围坐在餐桌上,闲聊着家常。
许晓雅问:“小怀,我听念念说,你要参加艺考是么。”
许怀点点头。
这不废话么,天底下除了你这个不着调的妈,不知道我要艺考,都知道我是三中这届最拔尖的艺考生。
“想好考哪了嘛?”
许怀没有片刻犹豫:“国音。”
“啊!那可是最好的音乐学院了,妈妈都不知道,我的小怀这么优秀。”
许晓雅毫不掩饰地夸赞,笑意压缩出褶皱。虽说是出自真心,但许怀好像并不买账,类似的奉承赞扬他听得太多了,司空见惯。
许怀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游戏,其实许晓雅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认真在听,只是装得不在意而已。
他顺应着气氛,将矛头指向许念,还是那句当时问出,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
“念哥,你想好考哪了么……”
许念垂着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似乎从没有过波动。
最怕片刻的宁静,许晓雅看出许念避着不答,又不想许怀的问题掉地上,便说:“这个念念啊,我劝不住他,他要考……”
“妈!不用说了。”许晓雅话到嘴边,硬生生被许念打断,而后又赶快找补,磕磕绊绊地对许怀说:
“我还没想好,别问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这娘俩在打哑谜,一个要说,一个不准说,最后搪塞自己,没想好?
许怀不信,偏要追问: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考去北京?”
什么叫和你一起……许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此时许晓雅在,完全不合时宜。
他妈妈可是警察啊,再拉扯下去,保不齐许怀还能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即便在外人听来,并无不妥。
但心虚的人容易敏感。
尤其是在他妈妈面前,恐怕看出来他俩的“友谊”不一般。
于是赶紧拉起许怀:“妈,我先带他回房间写作业,碗筷您放那儿吧,我一会洗,您别沾水。”
许晓雅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乱得手不知道放哪好,只能默默地目送俩孩子,快步走开,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回到房间,许怀用力甩开许念拉着他的手。
“你什么意思!”
许念食指抵住嘴“嘘”,头贴在门板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数了数门外的脚步声,确定许晓雅也回了自己房间,才放心地跟许怀说:
“小点声说话,老搂不隔音。”
许怀乖乖地扭小自己的音量,但气势没停:
“你到底啥意思!少拿没想好搪塞我,我都问你八百遍了,为啥不回答,我不信你连个目标都没有,那你读书读个什么劲儿?换句话说,你就不怕咱俩走散了???”
许念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嘴皮子,心中如鹿奔跑,但不能表现得明显,假装在书架上翻找着书:“不会走散的。”
他说的小声,却极其笃定。
但许怀就是要听他一句肯定、确定,一个目标就那么难么?
这个目标,对许怀来说,不仅仅是个方向,而是他必须确定,许念到底会为了维持和自己的关系,能做到什么程度,在不伤害双方,也不影响前途的前提下,他那样聪明理智,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更确切的说,许怀想知道的,始终都是,他会不会是二选一哥选项后,被放弃的那个。
他曾是许晓雅二选一的后果,兜兜转转,同样的恐惧又转圜到许念身上。
许晓雅的过去,已经无法弥补,但许念,是他真真切切,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强烈过,想要牢牢攥在手心里的人。
“你这么确定?所以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你努努力考清北不就完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许念面无表情地看他焦急地模样,叹了叹气:”你以为清北是你家,说考就能考上?万一考不上呢,我还有备选吗?”
许怀上纲上线:“北京好学校那么多,怎么就没有备选了?别告诉我你眼光高,看不上别的学校。”
许念塞上耳机,不再想听他的碎碎念,从桌子下面掏出另一把一摸一样舒适的椅子,指了指:“先写作吧,现在想这些还早,明年再论也来得及。”
不紧不慢的样子,让怀狗气不打一出来,掐着腰的神态像极了许晓雅从前发火时的样子,让他有点恍惚。
“来不及了!我他妈马上要被分班了!许念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你就真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对你……”
“别说了!”许念立即严厉了声音,皱眉瞪着许怀。
他都知道,才能在许怀马上口无遮拦的时候及时制止。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即便二人互通心意,口头上表明,又能说明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白白扰乱彼此的生活节奏和心绪罢了。
况且才认回许晓雅,他们还要扮演母慈子孝,在这样的节点上,怎么看也不合适提他俩这拿不上台面的荒谬感情。
而且,表白是极具仪式感的事,许念从来都不想,哪天能有幸等来这样的时刻,是如今天般,一肚子气,又乱糟糟的场景。
所以只能制止,并不为别的。
但许怀并不这样想,他没有像许念一样高超的洞察力,不能准确判断许念的点,他有自己的思维逻辑,简单直接。
不说,或者躲避,除了不喜欢不爱不在乎,没有别的解释。
极端主义拉满。
他一根筋地揣度着自己对许念的误解和谬论,越想越来气,一种错付感油然而生,他不理解,自己为分班的事情急得睡不好觉,许念却镇定自若,嘴上头头是道。
果真,他真的不在乎我被分班,不在乎抬头就能直视的前座不再是我。
或许是任何人都可以,并不是非我不可。
想到这儿,越来越极端。
绰起书包,气冲冲地走了。
许念没有追,他接不下这次的小脾气。
任由小怀狗重重的脚步闯出他家门,也没有引起许念的关注。
倒是许晓雅听见急促而踏深的脚步声,从房间出来时,许怀已经将大门扣停。
她赶紧转向许念的房间,看见许念好好地坐在房里学习,不解地问:
“怎么了这是?不是好好地写作业吗?小怀怎么走了?好像还气冲冲的。”
许念摘下耳机,无奈地看着他妈妈,起身走到门口面对许晓雅说:
“妈,我有点累了,想先睡,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把毫不知情的许晓雅,关在了门外。
许晓雅收回了愈抬起推门的手,不再多问。
或许会让他委屈几天吧,许念心里默默地想。
只是许念,确实有些谋算,没有打算说,因为进展的非常不顺利,这些日子也并非过得潇洒愉快。
所以他不能说,不能给了许怀希望,届时的失望会更加翻倍。
……
回到家的许怀,把书包往沙发旁边上一扔,连拖鞋都懒得穿,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走在冰凉的地上。
许君山听见他回来了,从卧室出来迎接。
不想许怀连个弯儿都没拐,径直回了自己卧室。
关上门的时候,也给许君山来了个碰头门。
本来想问问许怀怎么回来这么晚,看这气氛,让许君山也有点不知所措。
想问也不敢问了。
过了一会儿,许君山还是找了个理由,敲响了许怀的房门。
许怀在门内不怀好气儿的喊:“干啥!我要睡觉了!”
许君山唯唯诺诺地说:“啊,睡这么早啊,爸看你情绪不高,寻思咱爷俩出去吃点宵夜?整点小烧烤咋样儿砸?”
许怀在许晓雅那儿不是没吃饱,只是没吃好,所以听见许君山要吃烧烤,便来了兴致。
从床上腾起,缓缓开了个门缝,露出倔强的半张脸,说:“吃哪家?我知道江边有家味道不错……”
许君山咯咯咯地笑着许怀的可爱:“哈哈哈,都行都行,我儿子说去哪吃,咱就去哪吃,穿衣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