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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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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钟实一路都在给他妈打电话报备,显然他妈是不同意他放学不回家出去浪。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许怀的声音,他妈的声线才柔软下来。

    许怀:“阿姨,我是许怀,今晚钟实在我家写作业,快考试了我俩对对题,写完就让他回去,您放心,我爸在家,晚了我爸开车把他送回去。”

    钟实他妈:“小怀呀,去你那儿阿姨就放心了,别让钟实摇哪乱跑,写完作业就回。”

    许怀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钟实,并比了个ok的手势。

    钟实坐在副驾,二位许大仙坐在后排,各自望着窗外,中间空了大半个人的位置。

    许念本能地,不想把自己交代给任何人。

    可是雪落在他眼前的那一刻,本能变得不自制。

    他心里当时乐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路灯里掺杂着小雪,垂沐在他身上的时候,好像驱散了他周身包裹着的死气沉沉,得到了治愈。

    直到与许怀四目相对,那眼神里充满着溺爱,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许怀面前,像只小狗,哪怕他从不耍乖,从不摇尾巴,却总能在某一刻,给他庇佑。

    即使更多时候,对许怀只有厌烦。

    怎么会有如此割裂的人格?

    许怀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也是,一个像没长大的孩子,另一个温柔又可靠。

    明明都是他,却截然不同。

    有意思……许念想。

    二许像各有心事,朝两个方向撇着头,直到进家门,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许怀揣踱着,自己刚才看许念,为啥那样出神。

    好看的人他见多了……

    他有点不敢想,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

    许君山听到密码锁开锁的声音,从沙发上起身,小碎步地过去迎接。

    然后接二连三地看见另外两个头探进来。

    钟老实看见许怀他爸,格外亲热,换了鞋,就扑到许君山怀里,来了个熊抱,给许念看得楞在一边不敢动,这举动,对社恐满级份子来说,足够自杀百十来次。

    钟老实在许君山面前撒着娇。“许叔,您可回来了,我老久没见您,都想您了!”

    许怀从腻腻乎乎寒暄的俩人身边路过,鸡皮疙瘩丢了一地。

    “还得是我们钟实,嘴多甜,瞅瞅许怀像个木头似的,越大越不好玩。”

    而被这一幕尬在门口的许念,脚下的鸡皮疙瘩早就堆成小山。

    许君上注意到这个面生的少年,主动过去握手。

    许君山是商人,那套商人惯用的礼仪和语调,早就刻进他的骨髓。

    “这位是?”他看看钟实和正往房间走的许怀,想听一个引荐。

    就听许怀在他爸身后,不紧不慢地说:“同——学。”

    许君山:“以前没见过,头一次来家里哈。”

    许念紧张地鞠了个九十度大弯躬,拖沓着拖鞋,一路小跑着贴在许怀身后。

    许君山被逗笑了,“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

    钟老实一把挎上许君山的胳膊:“还有我招你喜欢吗?新来的同学,认生,过会儿熟了就好了。”

    说着一路挽着他许叔,走进厨房。

    “我得看许叔做啥好吃的了,我帮您打下手。”

    这俩人更像久别重逢的父子,在厨房里那叫一个热闹。

    有钟实的地方,必然热闹。

    许怀没提前通知他爸家里要来俩同学,他爸准备的两人晚餐大概是不够吃,就叫孩子们,洗了手,先看会电视,等他再多炒两个菜。

    饭桌上,许君山热情又和蔼的模样,使许念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

    他没有父亲。

    也没真正见过别人的父亲,生活中是什么样子。

    他关于父亲全部的幻想,皆来自书籍。

    许念在转来东北前,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唯一能算得上亦师亦友的,是他舞蹈学校的男老师。

    大多数小孩,不喜欢和小哑巴一样的许念玩,既不爱笑,也不活泼。

    总是一个人,闷闷的。

    他很小的时候,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花园里全是他熟悉的小朋友,可就是从来没人主动跟他玩。

    他说,他不爱玩。

    一个人,要么在秋千上,要么在石墩上,看着别人玩。

    他妈妈曾经试图打开他的心,去看过儿童心理医生。

    他不自闭,也不自卑,就是心思多,想得多,他的状态让他觉得安全,他感兴趣的都能自我消化。

    他精神富足,什么都不缺。

    唯独缺个父亲,一个单靠想象也无法代替的父亲,他需要这样一个榜样。

    所以,他一直要强,做着自己的榜样。

    他不是没问过母亲,关于他父亲的事,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哭鼻子都不需要遮掩。

    他看见幼儿园的小朋友,放学被爸爸接走时,骑在爸爸的肩头,他问他母亲:我为什么没有爸爸?他母亲就会把他抱得更紧,说:念念也有爸爸,只是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

    小许念又问:爸爸回不来,他会想我们么?

    母亲回答:会的,念念的爸爸每天都在想着你,祝福你。

    等他再大一些,就不再执着爸爸的话题了,他知道,执着等不来一个属于他的父亲,他越频繁提起,母亲恐怕越不会好过。

    在他们刚到南方落脚的前后几年里,他母亲的情绪及其不好,经常夜里哭,也很少笑,他像平常一样撒娇耍赖,一向温柔的母亲突然会变得极其暴躁,对他大声吼。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他怕因为他不乖,吵闹,或学习不好,惹得母亲不悦。

    他更怕,他唯一的母亲,会像那个素未蒙面的父亲一样,去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

    于是他学会了关闭自己,少说话,少问问题,尽量自己玩,自己看电视,看书学习,不去打扰她。他以为,他只要像个听话的小狗,母亲就不会再伤心流泪。

    ……

    许念看着许君山的样子,给他们加菜,讲笑话,说许怀小时候的丑事。

    他开始恍惚,倘若他也有常人一样完整的家庭,是不是如今也能自如地与家人谈笑风生,也能在不耐烦地时候,撒娇般地回怼。

    可他的家里只有母亲,虽然母亲给了他全部的爱和保护,在许念心里,总觉得缺失点什么,以至于他到了发育的年龄,男孩子生理上的转变,让他难以启齿,即便母亲温柔的安慰,他也不得不主动疏远些。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对母亲总是客客气气的,

    或许是从他察觉到,母亲并非生母,或许更早。

    他知道自己生来孑然一身,成长里缺失了太多东西,所以他从不渴望能长久的拥有什么。

    渐渐地,把自己养成了高山霜雪的模样。

    不主动,不接受,独善其身,心平气和。

    ……

    许君山晚饭喝了点小酒,话也多些。

    他跟许念打听着,一般家长都会问的话题,许君山抿了一小口白酒,说:

    “孩子,父母都是本地人吗?”

    许念在回答长辈问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放下碗筷,柔柔地说:

    “是。”

    许君山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继续问:

    “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呀?”

    许念眼珠转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更确切:

    “我妈在市公安局。”故意避开父亲两个字。

    听到许念的回答,许怀接了一句,惊讶地说:

    “你妈也是警察?”

    为什么也是?意思是许怀他妈也是警察,天底下有这么多警察,有什么好奇怪的?为啥只听过他提他爸,从没提过妈妈。许念敏感的性子,在许怀的话里听出了许多信息,却不想多言。

    这时钟实是看得出一些事的,毕竟他和许怀一起长大,赶紧换了个话题,把关于父母的话题遮了过去。

    而许君山,自从听到警察二字,便干了酒盅里的白酒,再没说话。

    ……

    钟老实看见许君山微醺,便扶着许君山回卧室:

    “许叔,我们回房间写作业,您今儿喝得高兴,我扶您进屋早休息。”

    而许念,懂事得一个人默默洗碗,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常干。

    许怀懒在沙发上,干了最后一口可乐,打个长膈,一个华丽的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去厨房找许念,他单手肘拄着冰箱门,说:

    “嚯,这么贤惠~得,甭洗了,许君山醒酒他自己能弄。再不写作业我都快睡着了……”

    许念惯性不理他,他也惯。

    眼看水池里还剩两三个碗,估计不让他洗完,也难受得紧。

    于是贴着许念身边,左扭一下,右伸伸懒腰。

    时不时撞上许念肩膀,踩一脚许念拖鞋。

    许念同学终于忍不了了,

    “烦不烦!”

    说着退下围裙。“走!写!”

    他在沙放上拎起自己的书包,掏出手机,给他妈发了个微信,

    「在同学家,晚点回。」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

    「男生家,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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