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狐狸精
三中没有早自习，上课时间却比之前的学校早了一个小时，7:30就开始第一节课。
许念这算是第一天上学，他来得比较早，不到7点就进了教室，此时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在一边啃着手里的油条，一边背英语单词了。
许念看到昨天坐的位置后面，多了一副崭新的桌椅。想起昨天班主任老李说今天会有属于他的新桌椅，他拉开椅子，新椅子还有点涩，铁擦地的声音直扎脑仁。
他坐下，又叹了口气。日子从这一天开始，就和过去一刀两断了。
许念并不排斥，他本身就是在东北出生。五六岁的时候，他妈带着他去了南方。他妈是刑警，是系统调派过去的，现在也一样，又给调了回来。他也算回到故乡，只是他当年走的时候太小，对这座城市，还没什么印象。
关于他长大的那座南方小城，许念心里还是有点想念的，但他知道，至少在上大学前，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着想着，手机一震，是他妈：
「念念，今天是你第一天入学新学校，妈妈祝福你，在新的学校一切顺利、展翅高飞。」他面无表情看着手机，心里还有点没反应过味。怎么好好的前两天还在南方的教室里听着鸟语花香，今天就要起得比太阳早，迎着刺骨的老北风，强行挤进一个陌生的环境。
许念关了手机，扔进桌肚。开始整理昨天那摞比桌子高的书。
天越来越亮，空气中凝滞的寒雾也渐渐散去。
班级里人声也杂了起来。
有的人来了打扫卫生，有的人到处借数学作业抄答案。
对于文科生来说，数学简直就像毛毛虫，不咬人他膈应人。英语也差不多。
许念不怎么偏科，高一全科目的时候，门门都是年级第一。分科后，不用学理化，他的文科成绩变得更突出。
学文学理的差别还是很大的。理科生常年埋在书山题海里，少刷一套卷子，就不知道比别人落后多少。文科好点，要多读，多背，多写。只要脑子里的内容足够的多，考高分并不难。
唯一难的可能是，文科除了史地既有的框架知识外，没有界定的标准答案，就像古时候考科举，也没有个固定答案，文中见智。
好在许念在转学前，自学的课程就比正常进度快，课外书读的也够多，追个半年教材，问题不大，数学和英语下点功夫就行了。
许念喜欢读文，他妈妈也很喜欢读书，读得杂，他就跟着他妈读。小学时候就能读不需要注解的《诗经》，他妈问他：能读懂吗？小小的许念如获至宝一样捧着书，目不转睛地点头。
闭眼就能看见“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也遗憾“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沉迷自己营造的小世界，把他从文字里看到的，都揉碎在舞蹈里。
这个小世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想象，从来没有人敲响过这扇门。
他没见过热闹，不觉得孤单。
……
踩着上课铃声，许怀打着哈欠跨进教室。
他悻悻地加快脚步，因为老师早就站在讲台上，抱着膀子等他。
第一节是外语课，也就是班主任老李的课，没人敢迟到。
别看老李人长得像葡萄似的，脾气可老大，嗓门更大。别的老师讲课带麦，她不用，纯靠喊。
正式上课前，许念早已经将要学的书分类整理，堆在身后的到墙角里，反正一次也拿不回去，想着每天装点，慢慢就拿完了。他抬眼看向前座的人，换上校服，有了点学生模样。
许怀匆忙从书包里掏出一摞子书，摆在桌子上，从里面挑出一本高三英语。
许念学着样，又看向邻座的钟实，也是高三英语，他才从身后的一摞子书里翻出要用的书。
“上课前，先跟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老李没着急打开课本，而是手掌向上伸向教室的右后角。同学们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跟着老李的手看向许念。
“想必大家昨天已经见过了，来，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教室顿时不约而同响起参差不齐的掌声，声音不大，但对社恐的人，足够自杀了。许念依然面无表情，走到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许念“。一句话没说，转身回桌位。
老李本来期待他能说点什么，这一转身，给老李直接挂黑板上了。
下面的同学开始嘻嘻索索地讨论，钟老实踢了一脚许怀的桌腿，说：
“我靠，怀哥，我昨天都没反应过来，许怀、许念、许怀念，你俩怕不是失散多年的那啥吧。“
许怀瞪了他一眼，侧身瞟了一眼身后的新同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念像一尊佛，周身罩着阿弥陀佛的光，这世界纷扰都与他无关一样，一言不发，低头翻着高三英语，时不时拿笔划两下。
许怀前面的女生回头说：“怀哥，你俩的名字好好磕。”都腐出表情包了。
钟实附和，“我操，也太好磕了！”
“磕你妈。”许怀朝老太监剜了个白眼。
许怀脾气急了点，但从来不是个刺头，会有人对新同学不好奇吗？没有！他也一样。于是他侧身向后仰了一下，椅背磕在许念的桌子上，发出轻微闷响，他说：“喂，我叫许怀，许念的许，怀念的怀。”
许念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介绍自己，抬眸从无框镜上面看向前座的许怀。
“你不绕嘴么？”许念还是一副冰雕脸低声说。
“还行，咱俩上辈子是一家，班里就咱俩姓许，以后我带你玩。”说着许怀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牛肉干，趁老师不注意，一把塞进许念怀里。
许念看着手里的一捧独立包装的牛肉干，又转向钟实，一副看戏的姨母笑。一手拄着头，一手比划着自己和许怀，口型在说：我，钟实，我俩带你玩。
？？？
这俩人有病吧。
他早知道东北孩子开朗好客，没想到是这么个“好磕”法。
彼时，老李嗷一嗓子：“许怀！转过来！”吓许怀一咀咧。
“还要给在座的各位提个醒，咱们这学期还是沿用过去的双周小月考，月考，期中，期末的考试制度。新加了一项特权，就是每次考试班级前十名的同学，可以自行换座位，被换的同学无理由接受，好吧。”
老李话音刚落，班级又开始念经了：“啊？？”
“啊毛啊，什么臭毛病都。”说着又抽出一张表格纸，朝着班长递过去。
“这是本学期的校车时间表和站表，需要坐校车的同学，自己看表。”
“佟黎，下课贴墙上。”
班长冻梨点点头，接过校车表。
许念打量着身边围着的这俩人，昨天对许怀印象还不太好。
今天对他俩印象都不好了。
心想你俩可别带我玩，我不爱玩。
俩宝，一个比一个宝。赶紧考试，考到前十名赶紧换走。
班主任的课，许怀就像在自己家厨房似的，嘴里不停地嚼着东西，许念猜是那一书兜子的牛肉干。他是有多饿，除了嚼肉，就是跟钟实俩人说话。
许念用笔尾戳了一下闷头嚼的许怀，低声说：
“别嚼了。”
许怀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脸上表情都变了，马上转过半面身，一手拿着牛肉干，靠在窗台，也不管讲台上有没有老师，说：
“我长身体呢得多吃肉，你够吃吗，不够我还有。”说着另一只手又掏进书包。许念比了个停的手势，赶紧结束话题，示意他转过去。
许念拄着额头，遮挡住许怀方向的视线，心想：他怕不是以为我在跟他搭话？那表情什么意思……
被老李点了几次名，才消停会，又在桌肚里摆弄手机，聊得“咯咯咯“笑不停。他是说书的吗，话怎么能这么多。
许念有几次恍惚，真是省重点的学习氛围？
这节课上得如坐针毡，许念本以为自己有点定力，毕竟原来的学校，也不是什么安静的环境。谁知道这俩人硬生生给他弄烦了，真是好本事。方圆一人的距离，热闹得像菜市场，不对，更像宠物市场，猫声狗叫，反正杂乱得不行。老李的粉笔头只盯着这一个方向狙击，有好几次误伤许念。
终于熬到下课，许念揉了揉眼睛，又从额头向脑后缕缕头发。靠上椅背，头往后仰，做了个颈椎舒展的动作。一抬头看见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
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地说好帅好白什么的，问生日，问星座。现在的女生都这么不遮不掩吗？当面夸。许念也不是第一次听女生这样说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围观。
还是钟老实有眼力，主动站出来：
“好好好好各位奶奶，咱们矜持点，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学习一年多，有您们啃的时间，散了散了，显得咱们忒不礼貌。”
许念只顾着扣上自己的“阿弥陀佛罩”，只当与自己无关。
长着一张男狐狸精脸，周身散发着佛光，这谁看了不迷糊。
钟实又朝许念肩膀拍一下，带点儿自豪地说：“都是我帮我怀哥遣散身边的小姑娘，不差你一个。”说着给自己比了个拇指。
而许怀，手里拿着零食，朝比比画画的钟实傻笑。
远看这画面，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