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祁丞相将整件事细细的与祁懿美解释了。
原来安勇侯本来也是有些不情愿这桩婚事的, 起初他不过是瞧着女儿年岁渐长,四皇子那边又纠缠的紧,若不早早定下这亲事, 恐会出什么岔子, 才想着寻一良人先定下。
不料和唐诗韵提及后,十四岁的唐诗韵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说是既是成亲, 便是要相处上一辈子的, 虽然信得过父亲看人的眼光,却还是想能挑一个合她心意的。
于是她在现有识得的人里想了一遍,发现祁懿美与她最是合得来。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从前听学的时候,要不是有六皇子总横在二人中间,两人定是要天天在一处的。
与其嫁什么阿猫阿狗不熟悉的人,倒不如嫁这个知根知底, 性情禀性相合的人。
安勇侯自己是娶了相爱之人的, 亡妻遗愿便是女儿一生简单幸福,现下里见着女儿念着祁懿美, 思前想后了一番,其实除了身子将来能否好利索了这一点不确定外,祁懿美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安勇侯便面见了祁丞相, 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祁丞相喜出望外, 全没想到唐诗韵这个全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姑娘,竟就这般容易的落入了祁家。
这是拉拢安勇侯的最佳时机, 若此事不能定下, 安勇侯势必还会再找上他人。
如今的祁懿美虽然不能真的娶唐诗韵过门, 可是定下亲事稳住安勇候却是无碍,毕竟两个孩子年岁还小,成亲也要三年五载之后,届时是怎样一番光景还是未定。况且六皇子和祁懿康都与祁懿美走的很近,唐诗韵与她订了亲,自然也会同二人亲近,也许几年后她会转而瞧上了二人也说不定。
这般谋划着,祁丞相便与安勇侯商议,若祁懿美成年后身子无碍,两个孩子便进行完婚,如若当真如御医所言有损生育,自是解了婚约彼此安好。
如此一来,两个父亲便各得了满意,事情也在口头上定了下来。
“待得几年后,安勇侯与我祁家的关系稳固了,再安排你假死离京便是。”
显然,祁丞相已经将先先后后的事宜都安排好了,此时也容不得祁懿美拒绝了。
其实这件事于祁懿美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她心中视唐诗韵为好友,如今自己明明不能娶她,却要和她订亲,总感觉像是被迫着渣了她一样,心里有些过不去。
“往后你也不必弄那些不堪入目的图了,只需假意钟情唐诗韵,便已然足够遮掩身份。”
这不是骗人家感情呢吗?
祁懿美左右为难,只好嘴上先应下,想了想,又道:“那些图……其实不是我弄的。”
将春|宫图一事的经过尽数与祁丞相讲了,祁懿美道:“因着这事不过是不要紧的小事,也并未继续查下去,我也吃不准是什么人做的,只是觉着那送图来的太监是桓亦如的手下,我之前又得罪过他,直觉上怀疑是他。”
祁丞相向来沉稳的面上却是露出了几许讶然,沉着目光思量了半晌。
前些日祁懿美送了信给他,说是见着了丽丝夫人旧时的婢女,证实了她确是居心不良,只是苦于无其他证据,丽丝夫人也无过错,不能一击制敌,并未轻举妄动。
难道桓亦如有所察觉?
可即便是有所察觉,为何又要做送春|宫这般不痛不痒之事?
祁懿美打量着祁丞相微紧的眉头,看来饶是祁丞相这般精明的老狐狸,也猜不明白宫中那只蛇蝎美人是怎么一个奇葩的脑回路。
“桓亦如此人行事诡谲狠戾,时常出人意料,懿美,他大概……只是觉着你是个有趣的玩物。”
这个观点倒与祁懿美之前猜想的差不多,桓亦如时不时的冒出来,每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一些芝麻大的小事上为难她,就好似看她惊惧痛苦是一件让他觉得很有趣的事一般。
祁丞相面色凝重的望向她,沉声道:“懿美,你可知上一个被他瞧上了的玩物是何下场?”
看着祁丞相的神色,祁懿美只觉得一阵寒意,背脊都要凉透了,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你入宫前一年的事了,朝中有位进士,年仅十五岁,虽身为男子,却长了一副女子般阴柔的面庞,而他最特别的,便是与桓亦如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桓亦如在朝中第一次见他,便驻足良久,可怜那小进士还道自己与高高在上的掌印大人有几分相像,许能得他庇护仕途平顺……却不知自己遇上的不是救命的菩萨,而是地狱里吃人的恶鬼。”
祁懿美抬手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下几口,压了压胸口一跳一跳的紧张感,低声道:“然后呢?”
“然后……桓亦如折了他的骨,彻底的毁了他。好好的一个读书人,虽说生了几分女气,可也是大好的男儿,却被同僚构陷,屡遭劫难,还被喂食了断子绝孙的毒药,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贬官流放的结局。听闻流放的路上,他被几个官兵……污辱,自尽了。”
祁懿美双目怔忡,微颤着问道:“这些……都是桓亦如做的?”
祁丞相默然。
祁懿美只觉得如坠冰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森森的凉意。
这是怎样扭曲变态的心理,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下这样的毒手,相比之下,自己所经受的简直是挠痒痒一般不值一提。
如果真如她父子所推推测,桓亦如瞧上了她作玩物,可想而之,如果她不是祁家人,没有祁家和贵妃的庇佑,下场只怕不会好过那名进士。
也许她会如围场里的猎物般,做着无用的垂死挣扎,受尽折磨后,最后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他图什么呢?难道……他看上了那名进士,而对方不从?”
祁丞相目光深沉,冷笑一声,眯了眯眼,讽刺的道:“看上?桓亦如不过是冷血残忍的恶鬼,他是一名太监,自己不男不女,也见不得别人好,他如何会看上谁,众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些棋子和玩具罢了。”
是了,他是个变态不是吗,变态哪会图什么,他不过是享受他人痛苦而已。
祁懿美长抒一口气,将胸腔间的寒意吐了出去,握在茶杯上泛白的手指松了,置回到膝上铺了平,看向祁丞相道:“父亲,我知晓了,日后必会更加小心。”
父子二人聊了有一阵子,祁丞相才离了宫。
祁懿美独自坐了会儿。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往后过的,桓亦如变态也好,要折磨她也罢,总归有贵妃和祁家在,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这般想着,她整理了情绪,便往太后宫中去了。
太后唐氏说来并不是当今皇帝的生母,皇帝的生母原是唐太后宫中的宫人,不过一夜被帝王临幸,便有了身孕,在唐太后的争取下才算是有个才人的身份,生下孩子后也并无恩宠。
虽是有了皇子,可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恩爱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位才人于是十分聪明的将孩子送与了无子的唐太后抚养,唐太后为人宽宏和善,也一直善待母子二人,直到这位才人病逝,临终前还在嘱咐儿子孝敬养母。
是以皇帝虽非太后亲生,却是自小长在太后膝下,两人本就如亲母子一般亲近,加之他又感激太后多年对母子二人的庇护,除了这份亲近,还有几分敬重。
而唐太后正是唐诗韵的姑奶奶,自己没有孩子的唐太后对唐家的孩子十分喜欢,唐诗韵又是进了宫时常在左右的,这些后太后便是如亲孙女一般的待着她的。
进了太后宫中,祁懿美先是去给了太后处,唐太后是个极温善的老人家,向太后请过了安,她便去寻了唐诗韵。
唐诗韵住的小院十分别致,作为原文的女主角,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沉稳睿智很有自己的见解,祁懿美和她一向玩的好。
这时她进了唐诗韵的小院,四处一打量,见着院中的花丛开的正好,而一片淡粉色的花丛中,女子一身湖蓝缂丝净面罗裙,耳上一对翡翠玉坠,发间同样是翡翠制成的云纹簪,妆扮简单却又有说不出的淡雅之美。
她正站在一颗树下,微扬着头,不知瞧着树上的什么,十分认真的模样。
祁懿美穿过花丛,抬步朝着她行了过去,唐诗韵闻听到脚步声,侧头瞧了一眼,见着是祁懿美,浅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祁懿美于是放轻了脚步,徐徐走到她身侧,唐诗韵指了指一枝树梢,那只手柔嫩白皙,并不似宫中其他的女子般戴满了金银玉饰。
祁懿美顺着她的手指瞧过去,原来是一只十分漂亮的鸟儿。
小鸟不大,约莫也就小孩巴掌的大小,却是吃的胖胖的,瞧着像是个生气的小胖球,十分可爱。
少男少女在树下看了会儿,直到鸟儿飞走了,祁懿美才出声道:“这小鸟真可爱,瞧的我都想养一只了。”
唐诗韵一边拉着祁懿美往花丛外走,一边道:“这种鸟气性大,若是抓了豢养起来,怕是养不活的。”
祁懿美是个对鸟不甚了解的,不过也瞧的出这鸟不是平常人们养的那几个品种。
“嗯,我也就随口一说,人家小鸟自由自在的挺开心的,我这样的外行,要是给养死了,多难受。”
两人出了花丛,进了内室,唐诗韵知晓祁懿美是个爱吃的,唤了宫人准备了点心,两人便坐在厅堂里吃了起来。
唐诗韵出自名门,虽是自幼没了母亲,却也还是教养得很有姿仪,一小口一小口温雅的吃着。祁懿美便不同了,她前世生活的世界里已然没有了对女子许多苛刻的要求,女人也可以大声谈笑大口吃饭,今生她又是以男子身份生活的,也不受这许多约束,如今便是习惯了总是没个坐相吃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