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说清楚
望着魔兵三两步就把人拖出去的飒爽动作，苍岚不知如何陷入一阵沉思。
不过这份与苍岚有些不搭调的沉思在他脑海中没停留太长时间。
在迟大长老被苍岚捏着眉心，心眼皆烦地命人“请”出去后，又过去小半天时间。
此刻的魔尊将方才的演出来的虚弱收个干净，改换成一副失落至极的衰颓。
他托着下巴，将藏在身上不安分至极的“剧本之王”扔出了宽袖。
“说说。怎么不能挑明身份？”
接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有志青年都知道，“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的道理，但苍岚在此基础上还为自己多加了一条，但这份尊重被狠狠践踏时，就这条不论结论还是条件于他而言就没有一丁点意义了。
故而在面对一个对人类有偏见的统子时，苍岚摸索出了另一套独行的应付办法。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它坑了。
它之前一直强调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问题，可怎么也不愿说出原因。
肯定有猫腻。
苍岚默默把身侧一根蜡烛拿起，优雅地朝小黄所在的地儿挪了挪，带着火光的蜡泪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即将要溅在纸页上。
小黄虽然是个系统，但是实体因为错误的降落方式没能寄宿成功，只能像个没有换壳成功的软虾米一样，只能暴露在外任人宰割。这一根蜡烛上来，它可能连灰都被这宿主扬了。
它被这一动作吓得连纸页上的字也跟着抖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因为书中世界有一套特有的抵制机制。
如果让书中其他角色意识到你是外来者，他们会自动开启击杀模式！
到那时候，宿主，当然也包括我都会被抹杀掉的。”
“那岂不是说，我前几天说要退兵的事，已经触发了这个机制？”
苍岚半垂下眼帘，心头突然有点打鼓。
索性不再难为这只系统，把蜡烛撤回原处，滴了几滴蜡泪按回冰凉的石土地面上。
“不过宿主您放心。系统已经通过后台，将您的各项指标都设置成原角色。
加上本来原主就是这么阴晴不定脑子有病，本是又属于属于空降的领导，没几个属下知道他原来做事如何，性格如何，不会有人轻易怀疑的。
唯有这件事会引起机制察觉——”
小黄突然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前刚跟宿主见面，就“能不能回去”这一问题，自己因为出言不逊差点被烧掉一块皮，这次小系统学聪明了点，立马戛然而止不敢多说一句难听的话。
“一旦辞去魔尊之位，会直接让我们处于被怀疑的境地中，危机系数也会呈直线上升；坦白是世外之人，更会被机制自动认为放弃任务，会被直接击杀掉的。”
苍岚沉下眸子，修长的指节抵在苍白的唇上：“有点像那剧本杀里设定出来的npc防御机制的意思。”
这就像同人作品里忌讳的ooc。
不过人家ooc了顶多是在创造，带有同人大大的特点；他如果ooc了，就会被一群npc一样的的角色搞死罢了。
“不过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讲，与真正的人是一样的。”
小黄像是计算机打字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弹出一行字来。
苍岚怔住片刻。
可让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装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渣攻排行榜前三的社会败类，前面要担忧自己小命不保，后面还要辨别这只统子话中真假，苍岚只觉任重道远。
可想活命除了迎难而上，见招拆招别无他法。
人生不易，苍岚叹气。
这处用于静养的山洞通风良好，除了冰凉刺骨的山体石壁，黢黑极差的采光，在其他方面来看其实十分适合静修。
因为这破地方实在太寂静了。
寂静到他自言自语与小黄系统对话，像极了魔怔有病。
“我知道了。”
苍岚将它缓缓合上，拉扯着几天以来因为奋战在研究回去方法的旅途中没来得及换的长袍衣襟，有些头疼地站起身来。
既然没法回去了，那就只有一个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地重活一世。
多少穿越者的引用过的《论语·季氏》中被误读的名句，苍岚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苍岚虽说是想通并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而且现世里已经没有几个亲人朋友，没有太大留恋，但心中还是不免有几分惆怅。
原主的能力确实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还无法熟练掌握。
再说原主那套雷厉风行的做派——
虽然苍岚有过一段极短的过演艺生涯，能放得开演，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演技松懈荒废，怎么都没法子自然的接续下去。
上次被小黄那句话气到，一挥手就招来了人，本想霸气地宣布辞职加退兵，然后好好寻找回去的法子。
谁知道——退兵不战的最后结果只是暂缓。
苍岚发誓，他当时真得是演不下去了。
当时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毫无包袱地当着十大长老、五大魔君、三大护法的面，假装旧疾复发昏死过去，估计他已经当着这些妖魔鬼怪的面，丢人地吧腿抖成筛子了。
“现在该怎么往下圆呢？”
苍岚搓着手心，转着左手拇指上的银戒，不再与小黄对话。
他站起身来，不堪烦扰地在蜡烛堆里踱来踱去。
身上皱巴的衣物已经被染上了大片烟熏颜色，自己留的长发耷拉下来，几乎垂到腰际，被他找了跟布条绑在后面，额前散落在额前的几缕，满满的衰颓之气。
这里是一个仙神妖魔大杂烩的世界。
仙境中大多是求成神的仙士，分文武两派系，武派居多。
魔域的的组分就比较杂，多没有什么追求，但它们有个渴求一统三界的中二老大。
仙境魔域之间对立，千百年里没有过大的矛盾，维持着一种相对的平衡。
按照剧本里的内容，仙境现如今因什么事面临困窘，擅战的仙门人才资源短缺，魔尊此时却是登门宣战。
唯一一个以文称仙境的月华门还剩下能派出与之相战的人。
而这恰恰就让原书的魔尊找着了空子，虽然不知道原主是有意无意钻得空子。
总之，那日苍岚退兵未遂，如今的魔军已包围了仙境。
在原本剧情线里：
魔尊会亲自登临前线，将五大魔君之一抓住的几个小仙士挂到灼神柱上，以几人的小命要挟仙境月华门，交出一个佩戴着半月玉佩的仙尊，并让他随意处置。
月华门中仙士都是佩戴满月玉佩，有这种特殊装饰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月华门刚刚历劫成功，已飞升为半神的下任掌灯，仙境中唯一一位以文乘墨宝位居仙境三圣之一的文仙，人称“慕和仙尊”的路时晷。
据传，他的满月玉是被天劫劈开的，另一半的下落至今不明。
只是历劫后，路仙尊身体极为虚弱，一直在自己的幽居中静养，后来为了救人，牺牲自我，把自己送到了虎口之中，无力自救。
苍岚每每想到这清冷淡漠的人，在原书后期需要挺着个大肚子发癫发狂，手臂上就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他暗暗下定决心：
这一切的孽缘都是始发自这一“见色起意”的胁迫事件。
要终结这条线，就必须把这个前端始由给掐除去。
他一定要亲自过去，然后一口气把这狗血剧的火头与接下来可能产生的冤孽债都给掐灭。
在此之前——
得先把自己这一身烛火气收拾收拾。
想通就要开始做，苍岚立刻着手开始准备。
他嫌弃地将衣物从鼻息下拿开，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小黄，收进了怀里，此后提起袍子裙裾的一角从集群的蜡烛里跨了出去。
不过这中间又出了个小插曲。
在临到洞口前，苍岚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
他抬起手，想着最初小黄所说的技巧，在手臂一处运积出一股气，然后立刻抓起后隔着软力挥开来。
宽袖落下的同时，整个山洞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蜡烛上的那些火焰已经被苍岚收到了手心中，在他手中团聚成一颗火焰组成的蓝色光球。
火球很小很小一团。
火舌颤动着，舐着他的手心，如同一只小兽一般乖巧，一刹那让苍岚想起老家养的一只狸花猫，但很快火球便变小，融化一般俯低下来，迅速消失在了他的指尖。
这股温热沿着苍岚的手指传递到浑身各处。
这便是原主的控火术？原主练到炉火纯青，便能拿来与天神抗衡的能力？
苍岚瞪大眼睛，仍为这种能力出现在自己身上再次感到极大的震撼与奇异。
如此好的金手指很难不去想这只统子有不有在他身上绑定些其他坑人的东西。
毕竟他不是如一般的穿越文，大多是因为在真实世界里死掉后的魂穿；他是身穿，所有零部件都没少，都是原原本本他自己。
不过在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之前，最要紧还是先越过眼前这一大难关。
这一想法逼迫着他快走两步，很快就出了这处山洞。
看日头应该还没到中午，也就九点十点左右的时间。
山洞外的阳光刺得苍岚眼疼，等他眯着眼看清外面的景色时，一群小的魔兵已经拖拖拉拉地浑身透露着不安地来到他身前。
虽说是魔，但其实多的魔都是像大长老那般的妖物与精怪，甚至还有些鬼怪之类。
很少有像原主的“苍岚”这般是从仙神之位陨落下来，一心修邪魔的还如此有天赋的人。
一个看着是领头的魔兵，头顶着一对漆黑毛绒的熊耳朵，一对耳朵在杂乱的头发上动两下。
它颈项间围着一片三角形状的雪白的皮毛，一身做工粗糙，极为破旧的盔甲。魔兵向前给苍岚行了一匍匐大礼，一对耳朵似乎因惧怕而颤抖，就连声音也是颤颤巍巍，开始口吃：
“尊、尊上，大长老命我们在此等候。说您出来就，就让我们先通知长老会知、知道。”
苍岚本来心中还没底，现在看到这魔兵被自己吓着的场面，才放下心来。
在那群妖魔中的大佬面前，那种天生的气压众人的势头他无法发挥出来，现在面对一群小妖小怪时，压力就小了许多。
苍岚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对一群魔兵头上，不一致的、与脑袋浑然一体的毛绒耳朵产生了浓厚兴趣。
话说回来。
若要让长老会的那群老魔头知道，他要过去搅局，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到仙境边界。
而且，苍岚没有把握在继上一次装病后，自己能否顺利在那些几个魔尊亲信的大妖魔面前保持镇定。
装病的法子可不兴用两次的。
是得好好谋划。
于是苍岚上前一步，拉着跪在地上，块头大了苍岚两个的熊精魔兵起来。
“大长老还有其他事吩咐给你么？”
本来是极为轻松的询问语气，但映现在魔兵耳中就完全变了味。
被拉起来的魔兵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竟然破天荒地从苍岚这句温和的话里，品出了话中话的警告气息。
一大片小兵见状，也全都扑倒在地，兽耳哆嗦着都不敢抬头：
“尊上息怒。大长老无意要囿尊上行动，只是担心您出关后病情反复，才让我们在这里守在这，有事好报明清楚。”
对于苍岚而言，这话就跟他走在一个大街上，一个陌生人突然拉住他，在脖子上给他拴个绳子，然后跟他说“这是为你好”是一个作用。
这老爷子的做法不禁让苍岚想起儿时看的权谋电视剧，里面的老臣也喜欢人前人后地说些为君王好的漂亮话，事实上是个想暗戳戳想篡位的奸臣。
小黄也确实提醒过他，一旦改变剧情的一环，蝴蝶效应下任何事都有可能改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苍岚这么想着。
大熊精害怕时，那双耳朵下塌下来，呈现飞机机翼一般的角度。
如果不注意这一身的肌肉块头，其实十分惹人可爱。而作为一个毛绒控，苍岚可耻地甚至有种想上手试一试手感的冲动。
但他立刻压抑住了这份悸动。
学着以前看得二流电视剧里反派的口吻，苍岚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他微微低头，有些苍白的唇角在距离熊精毛绒耳朵不到一拳距离的位置停下，缓缓地问道：“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尊上现在想去何处？”魔兵很上道地问。
苍岚缓缓地站直身来，一双深黑色的瞳目向下睥睨，将这小魔将身上盔甲的伤痕收入眼中，问道：“你们是从前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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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岚捂着胸口怦怦直跳的心脏，如果说刚才那只熊精怪吓了半死，他本人就被吓了四分之一死，刚才有多霸气，现在就有多慌得一批。
他行在一群魔兵的前面，怀里还揣着一本小||黄||书，在山间转悠半天却不知道往哪走。
苍岚想：
这个世界里魔头不是都都会飞的，他这么走是不是有点掉价了而且即使是走，那仙境，苍岚根本不知道在那个方向。
于是他将魔兵屏退，尽量表现地很是自然。
走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将头发束起，随便找了根树枝簪上。
又吧身上的厚重衣物认真地打理了一番。将宽袖缠起，拖沓的长裾则是找了把刀斩了去，脱下了像是古代皇帝登基礼服似的外袍，终于感到行进地更加方便了些。
好利用打理的借口来掩盖自己不认路的尴尬。
“尊上？”
苍岚刚把自己收拾妥当回到原地，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差点坐在地上。
一只人高的威猛大鹰站在他眼前，翅膀上还挂着魔兵的独特盔甲，明显是刚才魔兵之一变化的。
大鹰伏倒，展开数十米长的翅膀，将背脊展现在苍岚面前，巨大的鸟喙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人的声音：“由我护送您去仙境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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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大鹰的苍岚忍住强烈的恐惧，故作镇定地偷偷瞥了眼脚下。
在起飞后的30秒后，苍岚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他他、他恐高。
看着从身畔划过的云雾，群山连绵于脚下，一群群飞鸟略过身侧，苍岚面色苍白如白纸，就差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叫喊出声。
“尊上。仙境边境就在眼前了，那边便是玄鸟君驻军之地了。”大鹰恭敬道。
一双雪亮的猛禽眼睛映现出一片仿佛浮在半空中的建筑。这些建筑散布分布，各有特色，隐没在山间云雾中，由单人行的小径相互连接，恍若仙境。
当然这也的确是“仙境”。
趁着大鹰兄降落，已经浑身僵硬的苍岚动作缓慢地拿出一直在怀里躁动的系统书。
高空中的冷风将纸页刷啦一声地吹开，正好翻出一页有字。
“宿主您要小心，在附近监测到了异常能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