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只在这里呆了半天, 荣礼桓便对这里有了初步的认识。
兵是勇兵，将是悍将。只是这整个营帐的人似乎有些乱，好似无人管理一般。
也不是所有的将士都会出去鱼肉乡民，有那么一部分, 宁愿自己去啃树皮, 都不愿意像强盗一般, 出去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手里抢东西。
荣礼桓一进去就和荣老分开了, 他被那叛军头头扣下了，目的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私厨。
叛军头头姓何, 叫何大头, 因为头大而得此名。
可他虽然头大，脑子却一点不灵光，之所以能当个小小百夫长，是因为他家里有些关系。后来因为他力气大长得壮，会溜须拍马，人又没什么下限, 抢的物资多。这才在前一阵儿，被提拔为千夫长。
说是千夫长, 可实际手里的人已经跑掉许多了。
毕竟谁家当兵的都不是冲抢百姓口粮来的。
如今又得了些物资，还抓了不少兵丁, 何大头今夜有些高兴, 当即喊荣礼桓前来, “你说你有一手好厨艺, 就快些给大人我整一桌好菜来, 若做的不好吃，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别的荣礼桓没把握，做饭还不简单么？
问了何大头手下几个小兵他的口味后, 荣礼桓就整了一桌全鱼宴。
这何大头倒挺简单，只要好吃的，是肉，他就都喜欢。
当晚，这座一群臭军汉扎堆的营里难得飘了一下午的香气。
荣礼桓是个喜欢吃鱼的人。
炸鱼，焖鱼，酸菜鱼，红烧鱼，烤鱼，水煮鱼，松鼠鱼，剁椒鱼头，豆腐鱼汤……
荣礼桓已数不清下午杀了多少鱼了。
荣老五是没资格靠近厨房的，他刚领到一套破烂不堪的盔甲，好歹是给套上了。
套上之后就暂时没什么事了，一群人不远不近的窝在那里。厨房的香味四处乱飘，一群人窝了许久，也许是有些麻木了，一个个的胆子也大了，敢叽叽喳喳交谈了。
“荣老五，咱们在那片住了那么久怎么没听过你有个儿子。”
荣老五看向厨房的方向，满是担忧。
“你之前老提你有个小哥儿，多么多么漂亮，多么多么稀罕，没想到你这儿子也长得这么水灵。”
荣老五一把推开他，“去去去，会不会说话，我儿子一个大老爷们，说什么水灵不水灵的。”
他心里有些害怕。
他摸不准儿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很害怕别人把小礼扯到哥儿这个话题上，这里到处都是大老爷们，谁家小哥儿敢来这里，岂不是羊入狼群。
“荣老五，你儿子这手艺可真好，闻着这味儿就香的不行。我家老婆子做了一辈子饭，闻着都没你儿子做饭香。”
“唉，再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我出去，我宁愿一辈子吃我媳妇儿做的猪食。”一个大老爷们，就这么坐在原地捂脸痛哭，“我想我媳妇儿了，你说她没了我可咋办？孩子不在身边，就剩她一个人了。”
大家顿时伤心起来。
一群壮汉，都呜呜哭了起来。
荣老五不太哭的出来。
此时就算是让他走，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小礼可还在这里呢。
到了晚上，大伙儿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一个个都认命了。
这年头，能活着就算不错啦。
至于别的，全看老天爷了。
“好歹是有口饭吃，出去了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呢。”有的人看得倒还挺开。
话是这么说，但大多数人吃着这饭是没滋味的。
“快吃吧，吃完明天还要出去巡逻呢。”
许多人闻言有些沉默。
所谓的巡逻，其实就是出去抢东西。去抢那些，和自己一样可怜的百姓的粮食。
大家伙都是卖力气干活时被抓的，没人是不愿劳作的懒汉，大家都想凭力气吃饭干活。他们不忍心去抢那些人，更不愿意去抢。
他们又不是没本事养活自己，做什么要去抢别人的呢。
“我可下不了手。”
“谁不是呢，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谁愿意做这种羞先人的事。”
“那怎么办呢？”
“这，这，不抢他们搞不好要咱的命嘞。”
正说着，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群人顿时怂了，都闭上了眼睛，生怕引来人。
可怕什么来什么，那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营门口停下了。
“大晚上的，还来找咱们做什么？”
月光下，一张俊俏的不像话的脸蛋凑了过来。
“父亲？”
“小礼？”
荣老五这一天里也就此刻心踏实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千夫长把你也赶来了？”
荣礼桓握住他干枯许多的手，忙了一天，他现在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荣父。
“是我自己过来的，千夫长不限制我的自由。”荣礼桓声音没有以前那么尖细，加之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听起来低沉又坚定，让人踏实。
“你是不是傻。”荣老五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脑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敢自己送上门来？”
荣礼桓一点也不见紧张，反笑道：“我主动送上门来，千夫长就不会因为担心我跑，而限制我的自由了。”
“再自由还能有自家家里自由？你糊涂啊！”荣老五气的想揍他。
“行了，荣老五，孩子来找你，你就别说孩子了。”
荣礼桓揽住荣老五的肩，“父亲，你这几天先踏踏实实在这里呆着，我这几日四处看看，一找到机会就带你出去。”
“哎。”微微靠在儿子怀里，荣老五竟有种有了依靠的感觉。
不知想到了什么，荣礼桓从怀里掏出一块由树叶包起来的东西。
“千夫长让我帮他做饭，我特意留了一包炸鱼块，怕父亲你饿了，特意带给你。”
荣老五哪里肯，“阿父不饿，小礼自己留着吃。”
荣礼桓拉过他的手，不容置疑的放到他手上，“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写吃吧，明日还要干活，不吃饭可不行。这鱼是炸的，味道不重，不用担心有人发现。”
荣老五含着老泪点点头，“哎，父亲吃，你也别饿着自己。”
荣礼桓半跪着的腿直了起来，在一众大老爷们里鹤立鸡群，“父亲，你耐着心在这里待几天，遇到事情了就来找我。”
等荣礼桓走后，一群大老爷们羡慕的盯着荣老五。
“我儿子咋就没这么孝顺呢？”
荣老五见荣礼桓无事，也没那么担忧了，闻言，言不由衷道：“哪里？臭小子平时可淘了，没少让我和他爹操心。这就是这几年才大了，懂事了。”
“哪个孩子不淘气？荣老哥你可知足吧。”
荣老五被三言两语说的有些飘了，好在他平时太过正经，没表现出来。
他打开树叶包裹的炸鱼，“我家这小东西厨艺虽然不咋样，不过好歹还记挂着我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尝尝。”
荣老五这话，炫耀似的，十分拉仇恨。要不是那香气在小范围内香气惹人，众人都不想搭理他了。
不过鱼一入口，众人心里都没了别的想法。
“这鱼做的真好吃。”
荣老五看着大家吃得香，在一旁笑呵呵的，跟夸自己，不，比夸自己还高兴。
他小礼就是聪明。
长得好，小时候背也背的快，长大了撑船也撑得好，如今做饭的手艺也好。只要他小礼愿意，这世上就没有小礼干不成的事。
谁家的孩子都比不上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