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夏言一直以为自己是见过大世面、开过大眼界的，毕竟两世为人，前后接近四十年，被雷劈后脑海里灌填满了天文地理、日月星河，又曾经在那么几分钟内看透生死，纵身一跃来到了大秦帝国（无名老道：喂！明明是我送他过来的好不好！！！）可当他真的走出原阳，来到咸阳之后，才发现：贫穷，真的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这里是咸阳，帝国乃至天下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这座第一帝国的第一雄城，自然不是徒有虚名。仅仅是正北一个方向，帝国便开了五个城门，却依旧避免不了进出咸阳的显贵和布衣过多造成的堵塞，城门前十米多宽的唱道上，每天排起的长队足有数里。
夏言行李并不多，除了几本书、几沓银票，一只竹棒，便没有其他。这三十多年来，虽说偶尔也会有不顺心，家里给他的生活却一直都足够宽裕。所以夏言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能
钱解决的，绝不动手。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夏言没读过大学，也没独自外出历练，所以此时的原阳少年，除了略微的乏困之外，居然生出了连在公堂之上都不曾有过的小紧张。擦拭着额头上不时冒出的冷汗，夏言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
夏言耐心地排着长队，闲暇之余便看会手里的《三国演义》（1），随意耍几招手中的棒子。终于，在日暮西山、将要被压往地平线以下，众人已经昏昏欲睡之时，夏言挤到了左二城门之下。
卡关的大爷和自己还有段距离，夏言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爱书。“汉家城池，人皆有分。”看到感同身受之处，夏言开始喃喃自语道，“这是不是就是当年陆老爷子说的那句‘弱国无外交’？”
“对！”
感受着右肩传来的重力，夏言绣眉微皱，他回身，一个比自己高出近一头、身材却极为肥胖的圆滚滚在自己面前嘿嘿傻笑着。他挥肩，想卸开对方沉压着的大手，却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动对方的单手。
“比如隔壁老韩，都被咱们骑到家门口拉屎了，却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不，前几天不都已经将公子送到咱们咸阳城了么。” 不理会夏言的龇牙咧嘴，大胖子继续自顾自说着，“这位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言！夏天的夏，语言的言。”
终于，趁着对方憨笑的间隙，夏言举棒朝胖子腋下一戳，跃到了一侧。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肩居然已经隐隐作痛。
“这位大哥，我们认识？”
“夏小弟。你好，我叫陈初九。”胖子继续憨厚地嘿嘿傻笑着，朝夏言伸出了自己宽厚的大手，“陈年老酒的陈，正月初九吃元宵的初九。”
夏言不喜对方的粗鲁，却也有点欣赏对方的坦荡和憨厚，将自己的右手稍稍举高，勉强够到对方的右手指尖，尴尬陪笑着：“这位大哥，您这拖家带口的是要干嘛去？”
“考闻杏书院啊”陈初九抖了抖自己身上挂着的数十个包裹，从其中一个里面取出一张大饼，递给夏言，接着说道，“兄弟你呢？”
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傻胖子居然也要考闻杏？夏言心里泛出几丝轻蔑，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结果对方送来的大饼，咬了一口：真难吃……。夏言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夏先生厨艺一般，但每次做饭用的食材和调味却都是世间最好的。“这位大哥，您也是准备报考闻杏书院？真巧，我也是。”
“哈哈哈，夏小弟，那以后跟大哥我混，还有几个月就要入学考试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院里有人！”陈初九似乎是个自来熟，也或者是看着夏言投缘，一见面便如此热情。
……
……
秦国民风开放，又极为尚武，加上黑冰台和城卫军的强势，咸阳城内并不禁止武斗，只要不扰乱治安，官大爷们也懒得搭理。所以对于夏言腰间别着的星坠神杖，并无人过问。
城门通过的很顺利，以至于夏言怀间的钞票都没来得及行动，便已通过了三层关卡，进入了咸阳城内。
咸阳城是座不夜城，也是大陆仅有的不夜城。这里民风开放包容，经济繁华，又有着天下第一风月场所——怡红楼和天下第一的排忧团体——云鹤社，自然不乏慕名而来的嫖客和票客，只是很少外有人知道，怡红楼就是云鹤社，云鹤社就是怡红楼，嫖客和票客，并没有什么分别。
离闻杏书院一年一度的院考还有几个月，夏言在咸阳城内又没什么熟人亲戚，便准备找个旅店住下，认认真真的复习复习功课，顺便熟悉一下这座天下第一城。只是不知为何，天色已黑，身旁的这胖子居然还是不肯离开。
走着走着，两人便来到了怡红楼门前。怡红楼是大陆排名第一的青楼，不似其他风月场所那般高调的灯红酒绿，这里装修淡雅，门前还摆着不少书架和桌椅，时不时有人路过，翻上几本看看，充满着文艺的气息。在这里，也没什么安保门卫和打手，作为大秦排位第一的招待所，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巨商豪富，都是楼里的常客，没人会不长眼在这里撒野，除非是找死。
夏言刚临到门口，便有数朵花瓣从楼上的隔窗落下，甚至还有一条不知何处掉落的亵衣和唇贴，刚好砸中他的脑袋，覆住了他的两眼。
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和兴奋，拨开遮在他眼前的内衣，夏言朝门内瞟了一眼，目光正好对上摇着手帕准备揽客的小姐姐。
“哟，这位小哥，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这里，可是什么样式的姑娘都有呢！”
浓妆艳抹的小鸨妞一挥，胭脂的味道随之飘来，呛得夏言一阵咳嗽。回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在红灯区外徘徊不定的小少年，若当年他能走进那个小房间，今天总不会如此狼狈吧：“不用，这位姐姐，我们不用了。”左手轻掩着鼻子，右手捧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夏言转身便逃，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并不是适合他这种小处男，
“好啊！”陈初九却没有转身，反而硬着小鸨的目光便往上蹭，准备冲入怡红楼之内。
“你不行！”
身后传来小姐姐严厉的呵斥声，陈初九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转身，冲着退出露出一个萌萌可人想小眼神和笑脸：“小姐姐，您就让我进去呗！我朋友可有钱了！”
“不行！”小鸨的声音坚定而有威严，她没有伸手去拦陈初九，可胖子也没继续前进。
这里是怡红楼，能在这里出入的不是朝中高官显贵便是城里家产过万的豪门巨富，夏言的衣着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富公子，她才会去招揽，眼前的这个小胖子一看就是身上不过几个铜子儿的穷鬼小子，她怎么可能放对方过去。
“喂！夏言，你刚才怎么不进去？那里面的小姐姐可温柔，可漂亮了呢！”
身后陈初九的声音传来，夏言再次错愕：这小胖子外表憨厚敦实，没看出来还是个小嫖客？“你爱去自己去去！！！！”刚在怡红楼出了一个洋相，夏言正在气头上，也小陈胖子倒霉。
“喏，吃饼！”、
一张大饼再次递到嘴前，将夏言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堵回胸间，看得出，这是一个外粗心细的聪明人，每次总能找到突破口，压下夏言即将喷出的怒火。
“你究竟想干嘛？” 终于将大饼嚼完，夏言愤怒地问道。
陈初九开始忸怩，咬着自己的衣角，黑青的脸颊泛出了丝丝红晕：“我想，我想……我想和你合租。”
“什么？？？？？合租？？？？？”夏言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这个时空，不对，是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合租这一说。他并不喜欢这个胖子，可一想到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有个伴总比没有的好，便爽快地答应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住。”
半个时辰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家名为恋家的客栈。咸阳城很大，商铺也很多，可想找一家合适的旅店，并不是那么容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和云中的分店不同，作为恋家的总部，这里的业务从餐饮、住宿直到娱乐一条龙服务，所以当两人刚进入客栈内之时，便有小二上前，具体询问。
“住店，小二哥，给我开两间上房，我们要长租的，先开半年吧。”夏言说着，便从怀间取出几张银票，准备递给对方。
陈初九嘴巴大开，眼睛也瞪得异常圆亮。他伸手，将夏言拦在了小二身后：“等下，我们开一间就好，下等房就可以。”他出身穷苦，身上本就没带多少钱，乍一听到夏言要开两间，还是上房，便伸手要拦，真这么住，自己不出三天就得破产。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钱我出，我出还不行么？兄弟一场，算我请你的。”夏言苦笑道。
“啊？那好，好好好！”
此时的陈初九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憨笑，他伸臂，便将夏言搂回了怀间，抱起怀间的男孩，狠狠的将自己宽厚的青唇印到了夏言脸上。
“夏言，你真好，你这个兄弟，我陈初九交定了！”
夏言“……”
夏言的作息十分规律，刚过卯时，便起床、穿衣、叠被子，开始洗漱。当他做完这一切，准备扣响陈初九房间的木门，约对方一起共进早餐之时，才发现那个死胖子居然已经失去了踪影。
“客官，那位陈客官说他今天有点事情要处理，叫您不要等他了。”小二恭敬地为夏言端上恋家最上等的早餐，微微弯腰鞠躬，露出了谄媚却又不失风度的微笑。
“哦，我知道了。”看不出情绪，接过早餐后夏言便转身，取出自己尘封了好几天的纸和笔，开始做自己的书法大梦。
和其他书法爱好者不同，夏言用的是从母亲遗物中找到的一支硬笔，他曾努力用毛笔练过几年，可最终，他还是失望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软笔天赋。
这几年，他没有刻意去寻买名家大师的字帖去临摹，而是一直对着父亲给自己留的几本课本和那本《三国演义》，直接临摹着。
“马孟起兴兵雪恨，曹阿瞒割须弃袍。”
此时的夏言已经是感应上境，稍一运息，便有数股真气从周围汇聚而来，接着凝聚于鼻尖之上，随着硬笔的滑动，这汇于一点的真气也跟着流动，接着返回夏言体内。这种修炼方式，还是夏言的独创。
夏言的字儿依旧不怎么漂亮，却提前进入了意临阶。
“却说献策之人，乃治书侍御史陈群，子长文。操问曰：‘陈长文有何良策？’群曰：‘今刘备、孙权结为唇齿，若刘备欲取西川，丞相可命上将提兵，会合肥之众，径取江南，则孙权必求救于刘备；备意在西川，必无心救权；权无救则力乏兵帅，江东之地，必为丞相所得。’若得江东，则荆州一鼓可平也；荆州既平，然后徐图西川：天下定矣。 操曰：‘长文之言，正合吾意。’即时起大兵三十万，径下江南；令合淝张辽，准备粮草，以为供给。”。
夏言一句一笔，未连笔，却轻而易举地用不到十笔，便将这百余字的文章迅速略过，一气呵成。只是虽然速度够快，动作也极为潇洒，但半个时辰下来，夏言便已经额定大汗淋漓、四只酸痛难支，就连眼神和脑海都开始迷离飘忽。这意临和真息的结合，真是很耗意伤神。
陈初九来咸阳是有目的的。他生性懒惰，天资又一般，无论读书还是修行，都甘于屈居人后，并没什么追求，更别说考入闻杏书院，一步登天跃龙门了。他喜欢村东头老江头的独女江南。两人年龄相仿，两小无猜，可作为西葫芦村近百年来最难得一遇的天才，一年前，江南以上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闻杏，成为西葫芦村百年来第一个考入帝国第一书院的天之骄女。